第三天,一個左臂纏著黑紗,右手持半導體話筒的青年人,帶著他的幾個同伴,又一次來到南京車站。他們是郵電學校三年級的學生。他們刷完標語,呼完口號,走進了旅客候車室。一個人站到椅子上,放開喉嚨,慷慨陳詞。他曆數幾年來《文彙報》猖狂反對周總理的罪狀,斷言這些家夥的陰謀決不會得逞。他預言著:再過兩三天,全國人民就都會行動起來。他又來到商店、飯店、售票處、車站廣場,向更多的群眾廣播。店員、交通警、旅客、過路的行人們,停下了自己的工作和腳步,秩序井然地聽他講演。最後,他又回到了站台,端起話筒直接對著列車廣播。旅客們又驚又喜,每個窗口都擠滿了探身出來看他講演的人,有更多的人則幹脆跳下車廂將他團團圍住,幾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一種戰鬥的興奮之中。站台上報告列車即將啟動的鈴聲響了,旅客們與學生們揮手告別,稱讚著這一群好樣的青年,學生們大聲叮囑著:“同誌們,請把我們的標語口號帶到北京去!把南京的信息帶到祖國各地去!”
南京的信息,一夜之間,通過南京北往的列車,公共汽車,就傳到了全省和全國各地。還是在學生們用水氯鬆往列車上刷出標語的當天,常州站的鐵路工人就給他們寫來了聲援信。
北京天安門廣場,潮水一樣漲起的花圈的海洋上,托出了一條新的標語:“堅決支持南京人民的革命行動!”
首都人民以興奮的心情談論著從南京傳來的消息。
此時在上海,則有另一番風光。一隊又一隊身披粗藍布衣服,頭戴柳條帽,手執一頭磨尖了的鋼筋的上海市“文攻武衛”的好漢們,奉主子之命出動了。“四人幫”的一員女幹將給民兵指揮部下令:“標語不準進入上海!”“文攻武衛”們立即前往江蘇省與上海交界處的火車站、長途汽車站及各個交通要道,以“武衛”來鎮壓來自南京方麵的“文攻”。
(摘自《神聖與荒誕》)
天安門前的呐喊
自從周恩來總理在1976年1月8日逝世後,轉眼間就到了3月底4月初。一年一度的清明節就要到來了。
然而,1976年中國是一個多災多難之年。政治舞台上,正在蘊積著一場暴風雨。
“四人幫”正在蠢蠢欲動,他們要利用周恩來逝世後的機會,興風作浪,謀取權力,鎮壓人民群眾對他們的反抗鬥爭。
這年3月30日,北京市總工會工人理論組副組長、北京市機械配件公司幹部曹誌傑和他的戰友們,在人民英雄紀念牌南麵的浮雕上,貼出了一篇悼詞。這是1976年清明節第一聲呐喊,人們也稱為丙辰清明的第一聲呐喊。
這篇悼詞,像一塊磁石,像一個火種,吸引了上千的群眾。
開始,人們隻是默默地抄錄著,後來抄的人越來越多,站在悼詞旁的一位男青年,便自告奮勇的朗讀起來:“敬愛的周總理……我們決心化悲痛為力量。偉大領袖毛主席,向您莊嚴宣誓:誓與黨內外的資產階級血戰到底!”
人們心裏明白,這裏的資產階級是指資產階級野心家、陰謀家江青之流。
人們聽了,打從心眼裏佩服作者和朗誦者,因為它說出了許多人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這一聲呐喊,引起了人們的強烈共鳴,也大大鼓舞了人民群眾的鬥誌。
人們奔走相告,競相抄錄。
朗讀的人一個接一個,抄錄的人一批接一批。
盡管夜幕已經降下,悼詞旁還是人山人海。
一位戴著近視眼鏡的中年人吃力地念了一半,實在看不見字了,就對一位工人師傅說:“師傅,我眼力不好,請您接著念吧。”
那位工人說:“不行,我嗓子不好。您念,我給您照亮。”說著,他掏出火柴,一根接一根地點著。
火柴一根一根很快地點完了,但悼詞卻還沒有念完。這位工人師傅大聲地問:“誰還有火柴?”
“我有!”“我有!”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一位青年舉起打火機大聲地說;“我有打火機!”
“俺有手電!”一位操著河南口音的同誌大聲地說道,馬上掏出了手電。
“好,用手電!”在一片歡呼聲中,人們自動地為這位帶來一線光明的同誌讓開了一條道。
雖然夜幕籠罩著天安門廣場,但紀念碑前,人民呐喊的地方,卻一直在閃著光亮。他們在呐喊中迎來了第二天黎明的到來。
4月1日,北京市崇文區化纖廠的青年黨員賀延光,率領該廠的共青團員,在紀念碑前舉行宣誓儀式。
小賀站在紀念碑前的台階上,手捧誓詞,深情地念道:
“敬愛的周總理,我們日夜想念您……”
很快,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人群裏出現了一片抽泣聲。
他停了停,又繼續朗讀著。
接著,他舉起拳頭,領大家莊嚴宣誓:“我們要發揚敢於鬥爭的大無畏精神……”
宣誓完畢,小賀和戰友們將誓詞牢牢地貼在他們敬獻的花圈上。可是當天晚上,這份悼詞就被“四人幫”的爪牙撕掉了,小賀十分氣憤。
第二天上午,他又親筆把悼詞用大字抄好,和戰友們一起用紗布裱糊起來,再用透明塑料布罩上,掛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的漢白玉欄杆上,供更多的人朗誦和抄錄。
悼詞越撕張貼得越多,呐喊聲也越來越響。
在眾多的悼詞中,有一篇署名“革命繼承人”的悼詞,曾被人們反複朗誦,輾轉傳抄。為了讓更多的人抄錄,一位青年以記錄速度念道:
“我們革命人民一定會撕下那些野心家、陰謀家的假麵具,把他們醜惡的卑鄙的偽善的嘴臉暴露在人民麵前……”
朗誦聲不斷被掌聲和叫好聲打斷。
聽眾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管它黑貓白貓,能把這幾隻耗子吃掉就是好貓。”聽到的人,有的相視而笑,有的則禁不住放聲大笑,也顧不上周圍是否有耗子的耳目了。
笑聲、掌聲和叫好聲,猶如催征的戰鼓,激勵人民去戰鬥。人民自發的反抗“四人幫”的鬥爭越戰越猛。
4月2日,科學院一九廠職工,用四塊詩牌,響亮地提出了“紅心已結勝利果,碧血再開革命花;倘若魔怪噴毒火,自有擒妖打鬼人”的戰鬥口號。
從此,在呐喊聲中,經常可以聽到“擒妖魔”“捉鬼怪”“驅虎豹”“戰惡狼”“嚇死蓬間雀”“痛打白骨精”等戰鬥誓言。
同一九廠毗鄰的科學院大氣物理研究所有一位名叫嚴江征的青年技術員,看了四塊詩牌,聽了“擒妖打鬼”的呐喊,十分激動。當天他就寫了一首痛斥《文彙報》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