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走了半個月,大軍到達龍門。
上麵有令修整兩日,準備渡河。
當陸青來到那翻滾著黃褐色的水浪的長河前,刹那間嚎啕大哭。正在一旁被眼前的壯觀景象震得目瞪口呆的小翠,在聽到陸青的那一聲痛哭也回過神來,緊接著就是手忙腳亂,掏出手絹擦拭著陸青麵上的淚水,一麵語無倫次的勸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陸青此時已經屏蔽了外界的人和物,她隻知道她眼前的就是她魂牽夢縈的母親河。前世雖然她生在京都,但她的少女時期卻是隨著爺爺奶奶在家鄉度過。她和兩個老人家不止一次的來到這河邊,鮮美的大鯉魚,幹涸的河道,艄公的號子,亙古的濁浪。一開始隻是爺爺說,年幼的她聽,慢慢的她也對這條大河有了了解,有時候還會和爺爺爭執一二。或許很多人都覺得她年幼就離開父母好似留守兒童,實則在她的心中,那段歲月卻是她最快樂最安然的所在。
如今隔了時空,隔了千年,再見到這條大河,她才知道過往的一切真實的存在過,而她再也回不去,在這陌生的時空裏她隻是一縷孤魂,沒有家人,沒有同伴,沒有人能夠真正了解她的所思所想。即使有了一二好友,也是隔著一堵厚厚的障壁。她真的成了一個人。
陸青不知道的是,她歇斯底裏的哭聲驚動了許多人。孫老太,原浩,小翠,就不用說,本就一路同行,六爺和郭璞此時也來了。丫頭,陸青,青兒,娘子,先生,各種稱呼紛亂混雜,卻沒有一個人能叫醒那顆沉溺的靈魂。小翠急得大哭,以至於看到陸青的眼淚越擦越多,幹脆也放棄了徒勞的動作,而是抱著陸青一起痛哭。她不知道平時那麼樂觀的主子究竟怎麼了,是什麼讓她傷心至此,她隻是本能的覺得她的娘子好可憐,仿佛被人丟棄再也找不到家的孩子。
六爺緊皺著眉頭,拳頭攥了鬆,鬆了又攥。
郭璞更是一麵大叫著陸青的名字,一麵急得拿手在陸青的眼前晃,希望陸青能夠注意到他。
孫太醫一開始也是隨著人喚著,後來看到陸青的樣子,手指就搭上了陸青的手腕,然後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當看到孫太醫的動作,六爺就注意著對方的神情。
“孫太醫,怎麼樣?”
“鬱結於心,累至髒腑。”孫太醫的話讓六爺有些怔忪。鬱結?
“讓丫頭哭一哭吧,或許這樣會好些。”
“可是……她聽不到周遭的人喚她。”六爺踟躕著說道。
“哎——”孫太醫歎了口氣,沒再說話,隻是手指並沒有離開陸青的手腕。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眾人聽到一聲嘶啞的歌唱,說是歌唱不如說是嘶喊。
“嘩啦啦的黃河水日夜向東流——黃土地的兒女,跟著太陽走——一道道嶺,一道道溝——一聲聲信天遊,早已不唱那走西口——”昔日那雄壯歡快的調子今天卻覺得無比的悲戚蒼涼。此時的陸青覺得心口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壓抑,窒息,悶疼悶疼的,頓時感到喉嚨裏腥甜的很,緊接著眾人就看見,一口熱血從陸青的嘴裏噴湧而出,眾人驚呼的同時,陸青也閉上了雙眼,軟了身體,幸好小翠一直抱著她,否則肯定會摔倒在地。
眾人大驚的同時都看向了孫太醫,“沒事,丫頭隻是昏過去了,扶她到屋裏躺著,我去開藥。”
六爺聽到孫太醫的話,緊著上前一步,彎腰抱起了陸青,也不管各人的各異的神色,大步走回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