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子遇刺通曉聖意 雍正帝賜死塞思黑(2 / 3)

“那麼,以你看這位被稱作‘九王爺’的犯人會是誰呢?”

“這,奴才怎麼會知道?”李紱臉色煞白,說話也不利索了。

“大膽地說,這裏沒有外人,本王絕不讓你為難。”

“這位九王爺可能就是塞思黑。”李紱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滿以為弘曆和劉統勳會大吃一驚,誰知這兩人反應輕淡,似乎早已預料到。

弘曆出奇地平靜,待李紱說完,便說道:“李製台,折騰了一宿,你也乏了,歇息去吧!”

李紱還不相信他會是這樣的結局,忐忑不安地道了乏退出房來。弘曆站起身,活動一下疲勞的筋骨,向身旁的劉統勳吩咐道:“你親自去傳唐阿炳來,就說本王要見他。”

劉統勳答應一聲,走了出去,大約一袋煙的工夫,便領著唐阿炳走進房來。弘曆眼角向外一掠,劉統勳會意,便轉身出去,隨手將門關上。

唐阿炳見寶親王深夜召見自己,便知非比尋常,但他自恃有皇上撐腰,弘曆也不敢拿他怎樣,這樣想著,心中鎮靜,便從容不迫地施禮道:“寶親王深夜召見奴才,不知有何訓示?”

弘曆慌忙上前伸雙手相扶:“阿炳,不要多禮。隨意些好。”

一聲“阿炳”喊得唐阿炳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暖流,熱淚竟奪眶而出。弘曆見了也眼圈發紅道:“本王哪裏有什麼訓示,隻是因為小時候喜歡跟你一起捕蟬捉蜻蜓。經年之後,乍一相見,感到特別親切,所以才召見你。記得有一次在雍親王府跟你一道玩耍,竟忘了去上書房讀書,害得你被皇阿瑪打了二十板子。本王還偷偷為你哭過呢!”

“難得王爺還記得當年的情形。”唐阿炳聲音哽咽著道,“王爺小時候是阿哥們當中最聰明可愛的一個,闔府上下沒有人不喜愛的。奴才們若是犯了錯,隻要央求您在雍親王跟前說個情,準保萬事皆無。”

“是啊!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皇阿瑪即了大位,刷新吏治,推行新政。阿炳,你為皇阿瑪立了不少功啊!”

“謝王爺誇獎,為主子辦差,奴才理當如此。”

弘曆見時機成熟,便直入主題道:“昨晚真是好險,如果不是你們及時出手,本王再不能見到皇阿瑪了。本王要多謝幾位相救之恩。”

唐阿炳暗自得意,嘴上卻道:“王爺乃大福大貴之人,自是遇難呈祥,奴才隻是做了份內的事。”

弘曆話題一轉道:“本王隻是感到那幾個蒙麵人並非為行刺本王而來。他們好像專門為一個‘九王爺’而來。阿炳,‘九王爺’是誰?”

唐阿炳臉上微變,隨即佯笑道:“奴才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麼,他幾個蒙麵客顯然是為行刺王爺而來。”

“阿炳,”弘曆含笑的臉上哂然變色,一字一頓地道,“你連本王也信不過嗎?就是天大的事,本王也會給你藏著掖著。不會讓你作難。”

“是,是,”唐阿炳說話的聲音都變了,暗想,寶親王恐怕就是明日的皇上,別人巴結都來不及呢,自己哪敢得罪,於是囁嚅著道:“奴才辦的是秘差,照著皇上的旨意,就是連您也不能知道。奴才這次是奉旨將九貝勒……不,塞思黑從西寧押解進京。塞思黑在西北多年,黨羽眾多。就是在朝廷上,皇八子黨的人也很多。為防意外,奴才遵照皇上的意思,用悶皮子車將塞思黑押解進京。不料,眼見到了直隸地界,還是走漏了風聲,才鬧出昨晚幾個蒙麵人闖入的事。”

弘曆雖然早已猜測到是這麼回事,但乍聽阿炳的話,仍感到一股寒意直透心肺。想不到父輩的黨爭竟演得如此殘酷,皇阿瑪已經削除八叔、九叔的宗籍,將他們分別賜名‘阿其那’、‘塞思黑’,為什麼還要把九叔秘密押解進京,難道非要置之死地才肯罷休。弘曆五、六歲的時候還不明白黨爭是怎麼回事。隻知道八叔、九叔都很喜歡自己,每次見著都要抱一抱、逗一逗,送些小禮物什麼的。如今,自己的父輩們競爭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弘曆的心裏無論如何難以承受。但他麵上竭力保持平靜,問道:“塞思黑現在何處?”

“就在後衙的廂房內。”

“帶本王去見他。”

“這……”唐阿炳頗為難地道,“皇上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能見。王爺去見了,奴才腦袋不要了。”

弘曆氣咻咻地道:“你不說,我不說,皇上怎麼會知道。”

“王爺不知,皇上耳目靈通得很。休想瞞得過他老人家。”

“你就不能想想辦法,本王一定要見他。”

一語提醒了唐阿炳,他一拍雙手,喜道:“有了,王爺您等著。”說完,轉身跑出房去。

一袋煙的功夫,唐阿炳拿著一包衣服回房來,道:“王爺,委屈您了,換上這身衣服,我帶您去。”說完,便忙著幫弘曆換衣服。弘曆一看,自己換了一身青布衣衫,變成了唐阿炳手下的粘杆處侍衛了。

兩人出了房門,向西走了幾十步轉入一條往後衙去的甬道。此時天還沒亮。唐阿炳領著弘曆在後衙左側的一處房前停下。

“就在這裏。”唐阿炳用手一指北麵的一間房低聲說,弘曆這才發現窗戶裏發出微弱的燈光,如果不是唐阿炳指點,自己實在不會留意的。

兩人踩上台階,突然眼前人影一閃,也不知從哪裏竄出兩條人影,黑暗中問道:“誰?”

“我,”唐阿炳答應著。

“後麵的那位呢?”

“京城來的客人。”

兩個人影往邊上一閃,唐阿炳和弘曆走到門前。弘曆這才看清楚那兩個人也是青衣打扮。

“把門打開。”唐阿炳命道。

一個青衣人急忙從身上取出鑰匙,上前打開鎖,將門推開。唐阿炳和弘曆進了門內,順著燈光,拐進右側的小角門。這時,一股潮濕的黴臭味迎麵撲來,嗆得弘曆直皺鼻子。弘曆往角門裏伸頭一看,隻見東北角牆根的半塊磚上放著一盞將要燃盡的油燈,地上的亂草上躺著個黑乎乎的東西,仔細辨認,才看出是個人。弘曆鼻子發酸,幾步跨到那人跟前,不料一腳踩在一堆大便上,一股臭氣薰得弘曆差點嘔吐出來,但他強忍著,俯下身來,用手搖著那肥碩的身體,連聲叫道:“九叔,九叔。”

允禟好像睡得正香,叫了半天才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嘴裏嘟嘟囔囔地叫道:“我餓!我要吃東西。”

弘曆看他那張臉半邊浮腫,汙穢不堪,頭發又髒又亂,散披在肩上。不由得鼻子一酸,淚珠一個勁兒往下掉。弘曆已有幾年沒有見過他。兒時的記憶中九叔是個風流倜儻,衣冠楚楚的阿哥。這幾年聽說他和十四阿哥一起互為黨援圖謀東山再起,爭奪大位。皇阿瑪極為痛恨,自己也恨他們故意找朝廷的麻煩。但九叔今天落到這種地步,不管他們誰是誰非,總是讓人見了難過。

唐阿炳走到允禟跟前,俯下身大聲叫道:“寶親王看你來了。”

允禟被他嚇得一哆嗦,雙手撐地坐了起來,身下傳來叮當的鎖鏈聲。弘曆聽見聲音,往他身下一看,允禟的手上、腳上、脖子上竟都鎖著鐵鏈。不由得大怒道:“他這樣子能飛了不成,非要用鐵鏈鎖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