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是雙層的落地窗簾,此時,窗簾早已經被秘書拉開,而且還有兩扇窗戶打開通風,江帆看了一會後,就回到了辦公桌前,展開了擺在桌上的文件夾,看著傳閱過來的文件,這時,他就聽到了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他側耳聽了一下,這些聲音越來越亂,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他繞過辦公桌,來到窗前,就看見了下麵有一群人,一看就是上訪的人群。這種現象,在各地的政府工作中,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他本想回到辦公桌繼續看文件,但是看見了底下的人群中有人打出了一條橫幅,上麵寫著“請新市長出來接見我們。”他的腦中立刻就閃現出要親自下樓去處理的念頭。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閬諸不是亢州了,也不是他支邊的地區,他對這裏的情況還一點都不了解,冒昧出頭隻會添亂,尤其是對於眼下風雨飄搖的閬諸。
顯然,他目前還不是“新市長”,他隻是一個新的代市長,過一段的人代會後,這個稱呼才真正屬於他。他有些自嘲地坐回到辦公桌,但同時,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又回來了,他在心裏默默地說道:是的,我就是市長,代市長也是市長。
必須盡快適應這個角色轉換的過程。其實這個過程隻是他一人的心理過程,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市長。是的,他不再是那個支邊幹部,這裏也不在是邊疆,這裏是閬諸,他就是這個地級市的代市長,就跟他是亢州市長一樣,他不在是籃球場上的左突右殺的運動員,也不是職場上打拚的小職員,說白了,他不再是一個去具體解決問題的人,而是發現問題、研究問題,同時必須安排人去解決問題的人。他不能事必躬親,更多的是去組織協調,就像樊文良說的那樣,一把手的主要工作就是協調,一把手的領導藝術就是協調的藝術!
上訪的人群堵住了政府大門後,常務副市長鮑誌剛給他打來了電話,向他彙報了情況,簡單說了一下是怎麼回事,然後主動表示下去處理這事。
原來,這些人是這片辦公區土地的主人,這裏最早是閬諸棉紡一廠和五廠的廠區,閬諸是京州省的棉花主產區,曾經遍地都是棉紡廠。自從聯產承包責任製實行後,農民自主種植,棉花產區逐漸縮小,到了現在幾乎沒有種棉花的了,這些棉紡廠倒閉的倒閉,改製的改製,一廠和五廠早就閑置多年了,這次政府本著盤活土地資源,征用了這兩個廠區,一部分用來建了辦公樓,一部分用來搞了城市綠化,美好了城市環境。由於這塊土地最初是劃給閬諸私人控股的商貿集團,是商貿集團以土地置換方式,跟政府達成協議,政府原來的辦公地點被閬諸商貿集團蓋起了現代化的商業大廈,而這裏,就成了政府辦公區。棉紡廠的工人自然就歸了商貿集團,商貿集團根據企業性質,錄用的員工全都是年輕的有一定外貌條件的員工,經過上崗培訓後,進入集團各個崗位。這部分員工在棉紡廠職工中占總數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其餘大部分都在買斷工齡的範圍內。所以,這部分工人在原先工會主席的帶領下,總是不斷上訪告狀,告這裏麵有黑幕交易,他們鬧騰有兩年了。現在,他們告的人已經被雙規,他們這次來的目的非常明確,希望政府盡快落實政策,給他們工作崗位,讓他們吃上飯。
江帆無法斷定這裏麵跟老幹部告官有什麼必然聯係,在聽完了鮑誌剛簡短的情況說明和他的主動請纓後,他表示同意由鮑誌剛出麵解決這事,然後慢慢掛了電話。
他忽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下去,盡管剛才自己有過短暫的思考過程,沒有貿然采取行動,但至少說明了有一位副市長主動跟他彙報並請纓處理這事。
但很快江帆就對這位副市長失望了,因為他並沒有下去,而是讓主管這項工作的副市長段金寶下去了,隨段金寶下去的還有政府辦公室主任劉守義。
江帆微皺著眉,難道是自己離開內地太久了,跟眼前的形勢有些脫節?說真的,如果不是剛才看到橫幅上那個“新市長”的字樣,如果不是突然想起樊文良的囑咐,現在,走進人群的恐怕不是段金寶,而是他了。
他估算了一下人數,盡管不算多,但一二百人還是有的,按說,也是一個不小的群體性事件了,為什麼整個大樓裏的人顯得這麼泰然?
無論心中有多少疑惑,他都必須壓下,他應該向市委書記佘文秀彙報這事。說不定,此時,早就有人跟佘文秀彙報了,如果他有興趣,也許早就站在後窗戶上,俯視著政府廣場上發生的一切。
拿起內線電話,給市委書記的辦公室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秘書,江帆自報家門:“我是江帆,請佘書記接電話。”
佘文秀接過了電話,江帆簡單地向佘文秀彙報了這件事,但似乎這位市委書記比常務副市長鮑誌剛還表現的不以為然,他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就讓誌剛和金寶他們去處理吧,你不要出來見他們,你的任務就是熟悉工作,熟悉環境,等過了兩會再正式進入工作不遲,閬諸,有的是工作等著你去幹呢。”說完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