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的隊伍來到城外,花半羽娓娓的介紹如音樂般回響在耳邊,區小涼卻始終提不起精神。
他注視著不斷向後倒去的風景,心裏一片茫然。
他是不是應該向花半羽辭行呢?這個人,他是抓不住的,他想離開。
去哪裏無所謂,隻要沒有花半羽就可以。再留下去,他怕自己會再也不想離開。
花半羽像含毒的海葵,雖然明知危險卻又令人不由自主地凝視,想去靠近,想去了解,懷著自己也許是特別的不會受到攻擊的僥幸。
趁他現在還清醒,還是走了吧。任何自以為特別的人,最終都會落進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俗套裏。不為別的,隻因為他的自命不凡。
正想著辭別的理由,車已行到半山腰,不能再上前。
花半羽下車,體貼地扶他下來,和他一起沿山路步行上山。花雨花雪率一眾王府侍衛侍從慢慢隨在他們身後,彼此拉開一小段距離。
妙香峰是陡峭的石頭山,上麵長滿了銀杏樹,和周圍山上的樹木連成茂密的森林。
現在峰上觸目皆黃,遠看燦爛斑斕,令人歎賞難抑。
近午的暖陽靜靜地穿過濃密的樹葉,在落滿黃葉的小路上灑下點點光斑。
有風刮過時,整個山林都發出沙沙的輕響,讓區小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看著麵前彎彎曲曲的山路,枯黃的樹林,不時飄落如雨的扇形葉子,心裏湧出濃濃的惆悵。
這個秋天,他和花半羽共同譜寫了很多值得回味的篇章。這麼快,就要到尾聲了嗎?他們可以在一起的時間,是不是就如同這漸漸接近山頂的小路,就要到盡頭了呢?
山頂地勢較平坦,靠崖邊有塊岩石,光滑幹淨,有侍從在上麵鋪了兩個軟墊。花半羽和區小涼各坐一個,跟隨的侍衛們原地休息,開始喝水閑聊。
區小涼探頭向峰下看,見山穀裏全都是金燦燦的樹木,落葉隨風而舞,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峰下就是眠香河,緩緩流淌,生生不息。而臨河這麵的峰體則如刀削斧劈,直上直下地十分險峻。
“小心,別掉下去了。”花半羽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拖回軟墊,口中熱氣吹到他脖子上。
區小涼笑笑,剛要說話,一支白翎羽箭忽然當空射來,將他們挨著的衣袖釘在了一起。
王府侍衛迅速圍攏過來,有四五人飛身擋在他們前麵,手中刀劍出鞘。
花雨冷靜地觀察著從樹林中冒出的一群黑衣人,沉著地發布命令。他令花雪帶十人保護蕊王,其餘人和他迎戰。
侍衛迅速分成兩隊,各司其職,顯得訓練有素,慣於應對這種突發事件。
身穿青衣的王府侍衛和黑衣人在山項狹窄的空地廝殺起來,刹時雙方都見了紅,戰況異常激烈。
“會是什麼人?”區小涼見對方隻有二十多人,王府侍衛則在三十人左右,抵擋突襲綽綽有餘。所以並不緊張,隻是有些驚訝地問花半羽。
“大概是什麼強盜。”花半羽把他拉到自己身後,輕描淡寫地回答。
區小涼奇怪地盯著他的後背,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下這種明顯錯誤的判斷。
他探頭看看那些浴血奮戰的侍衛,再看看花雪凝重的臉,漸漸有個猜測,卻不便提出來。
山下忽然又衝上來一批黑衣人,戰局馬上開始逆轉。第一批黑衣人像是困惑不已,有人繼續和王府侍衛廝殺。有人卻掉轉刀頭,殺向後一批黑衣人,場麵一時混亂不堪。
花半羽盯了一眼被花雪擋下的第二批黑衣人射出的黑羽箭,沉聲命令:“讓花雨回來。撤!”
花雪連忙打個呼哨,花雨率人且戰且退,準備和他們彙合後共同下山。
區小涼聞到他們身上的血氣,一陣惡心,他猛地撲到崖邊,向下狂吐。
花半羽趕忙拍他後背,聲音有些急切:“怎麼,難受了?”
“別過來!髒。”區小涼在狂吐間隙,用力推開他。
正在此時,樹後忽然箭如飛蝗射向他們。眾侍衛紛紛用刀格擋,兩名侍衛撲到他們身前充當人肉擋箭牌,刹時被射成了刺蝟。
區小涼目瞪口呆地看著近在咫尺,和他臉對臉的箭羽血人,連嘔吐都嚇忘了。
然後,他的腦子忽地一暈,人軟倒下去,順著布滿鮮血、溜不留手的大石墜下山峰。
花半羽被他推開,正要抽手帕給他擦嘴,抬眼卻看到了這一幕。他立刻撲過來抓他,大喊:“衣兒!”
然而終是差了半分,花半羽的手抓個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向峰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