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座城市都有諸如解放路、紅旗路、北京路之類毫無新義的地名。此刻,殷皓正乘車行駛在佳木斯市的解放路上。從機場走出,鑽進停在路邊的一輛的士,便任由這名同樣一臉絡腮胡的司機將自己載往賓館。
“兄弟,來旅遊還是做生意?瞧您這身形,是東北人吧?”一上車,這名叫張自強的司機就嘮開了。
“南方人?不像,不像。”張自強一邊搖頭一邊隨手遞給殷皓一盒“哈德門”:“煙糙,別介意,給我也點上。”對這名司機的熱情,殷皓並沒有感到奇怪。在過去的幾年裏,他在旅途中遇到過很多像張自強這樣樸實熱心的普通人。
接過殷皓遞過點燃的香煙,張自強又打開了話匣。“說真的,和兄弟你一見麵就覺得投緣。貴姓?哦,姓殷。不像我剛才在機場卸下的那小子,臉白得像吸粉的混子,大冬天的還戴著副墨鏡,怎麼看怎麼不得眼。”說話間,的士開進了一條岔路,停了下來。
“兄弟,還沒吃午飯吧?反正沒什麼著緊的事,不介意的話,在這裏的飯館將就一下。分量足,價錢也地道,附近的出租司機常來。”張自強一邊說一邊停好了車。
路旁灰蒙蒙的綠化樹後,一棟兩層樓房當街而立,門上懸掛的招牌早已被灰塵遮掩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隻有從路邊停放的十多輛的士,不時出出進進的顧客,以及門裏傳出的鍋鏟聲和飯菜的香氣,才能判斷出這是一家飯館。
“來一瓶白的,我還要開車,就不能陪兄弟了,再來一瓶啤的。對了,老板娘,順子來了嗎?”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張自強找了靠門的桌子坐下。
“張哥,幹你這行生意還不錯吧?”
“生意?以前還行,可現在……算了,不說這個,喝酒,喝酒。”兩人正閑聊,從門外急衝衝地走進一個身穿舊皮衣的青年男子,滿臉胡茬,頭發亂蓬蓬的。“順子,過來,給你介紹一個新認識的兄弟。”張自強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對方拽到座位上。
“這位兄弟眼生,哪兒的?”
“他是南方人,姓殷,沒事來咱佳木斯轉轉。”沒等殷皓開口,張自強就搶著說道。
順子接過殷皓倒過的一杯白酒,一仰脖,將酒倒進了喉嚨。“師傅,這位兄弟,我還有事,就不陪了。中午過來就是和師傅交代一句,給我爸捎個口信,說我今晚有筆生意要談,就不回家睡了,省得他老人家沒事瞎想。”沒等說完,順子又急衝衝地走了。
張自強和順子都是木材綜合加工廠的工人,順子是他在廠裏的徒弟。幾年前下崗後,張自強開上了出租。因為地處邊境,每年有不少不願意依官麵上的途徑越過邊界的人,順子就和一夥人靠倒騰點假護照假身份證之類的過活。
“東西倒騰了不少,可大頭都孝敬給黑白兩道的大哥了。”
“張哥,咱這靠近大興安嶺,再說木材現今走俏得很,木材加工廠的效益差得了嗎?”殷皓對張自強從木材加工廠下崗頗為不解。
“效益是好,可如今這廠早改製啦。”張自強悶悶地灌了一杯啤酒。
“下車,下車!”走出飯館,車剛從岔路拐進大街,一名交警伸手將車攔住。走出汽車,隻見一名身體寬度差不多有身高二分之一的交警一隻手正用警棍敲著車頂,另一隻手正撓著額上一圈被警帽勒出的紅印。
“張自強,又是你,上兩次逮住你說是我們找岔,這次酒後駕車,還有什麼話說?”白胖交警瞟了一眼張自強遞來的“哈德門”,雙手握住了警棍。
“得啦,得啦,啤酒不是酒麼?《交通法》規定酒量大的司機,隻喝點啤酒就不算酒後駕車麼?跟我回支隊一趟,這乘客也得一起去,正好做個見證,免得又有人說我們不依法辦事。”白胖交警將張自強拉下駕駛座,跟著前麵警笛大作的警車開了出去。
汽車在一幢聯合國總部大樓似的建築前停了下來。走出電梯,七轉八轉好像來到了迷宮,才看見一間掛著訊問室牌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