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法師領著方家這對父母雙亡的兄妹在長安城中穿街過巷奔走了很久,方才來到坐落在城東南一座青瓦白牆頗具江南之風的府第前。
幾人往裏一望,隻見園中樹木曲徑幽深,藤蔓草木交織,樓台亭榭參差,小橋流水隱約。
清心對門前的人道:“請去通告一聲,就說終南山濟世寺貧僧清心,欲拜訪陳候至大人。”
那門子答應著,忙進去通報了。
過了片刻,隻見從院裏迎出來一年約五十多歲身著藍長袍,麵有微須的人,身後跟了幾個從人。
那人一見清心法師,忙異常恭敬地說道:“你就是終南山濟世寺的清心師父?下愚早就是知道的,在數十年前的一場戰亂中,你曾對我家主人有過莫大的救命之恩。他們一家人,至今還在感念師父你的恩情。今天能親自見到師父一麵,下愚真是萬分有幸。”
說罷,那人又自我介紹道:“我是陳府的管家,名喚李中駟。請師父快些進來罷。我家老太爺人染病在床,不能親自出來迎接。老爺又恰逢他的好友之母辭世,前去吊唁去了。清心師父快些進來,且往這一邊請。”
說罷,這李中駟便導引清心法師他們一行人,進到園中來,隻見院內也是屋宇幽邃,鬆柏拂牆,薜蘿覆石。
管家李中駟率清心他們老少三人進了陳府,幾人也不知繞了多少路徑回廊,最後,才到一個綠篁、花叢簇擁的精舍之前。
隻見這裏也是有長廊、敞亭等連接,庭院也是十分地寬靜整齊。
李中駟他們走過去,對一房門裏麵說了一聲:“清心師父他們到了。”
隻見裏麵迎出一個侍從出來,見了李中駟他們,又忙為他們掀起這一齋室的門簾兒來。
清心他們進去,隻見一個銀發蒼蒼、晧眉慈目的老人,正斜依在一張寬大竹榻上。
那個老人見了清心法師他們,很是歡喜異常,忙道:“清心法師,很久不見!很是想念你。今日,法師你又如何輕易肯出終南山那道山重水複的禪關?”
清心忙對那老人合掌致禮,又指著成華這對孤苦伶仃的兄妹說道:“這裏一言難盡。貧僧並不知大人在病中,突然造訪,實在是有些唐突。”
那老人聽了清心法師的話後,大笑道:“多年好友,休要客氣才好!像老夫我這種上了年歲之人,難免三天兩頭都有病的。再說,老夫病中,正是盼有人來消遣寂寞。法師此一來,竟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大喜事。現在,你們路途上一定很是辛勞,且先去歇息整頓,以後過來我們再詳談。”
說罷,老人忙吩咐管家李中駟,將清心他們這老少三人在這陳府內安頓下來了。
原來,這一間府第裏麵住的卻不是一般的人物。
那個躺在病榻上的老人姓陳,名候至,字季來,原為隋朝揚州刺史,其後官拜戶部尚書、黃門侍郎。他乃是當今太上皇李淵的多年好友,隋時,二人曾同領禁衛。現年老多病,賦閑在家。
老人之子陳儉,字節用。他乃是當今太宗皇帝自幼的密友,娶李家宗室女為妻。
這位陳儉也是一個耿直仗義,清心少欲的人。因為滅隋屢建功勳,太宗幾次欲拜他重官,均被他以父年邁多病,欲歸家侍父推辭了。
陳儉對太宗道:“眾人皆知,我是殿下自幼的好友兼親戚,雖然又有一些微功於國家,但這都是為臣應盡的本分,如果委以重任,恐對陛下、國家均不宜。我僅願在朝外作殿下一布衣朋友足矣。”
太宗道:“國家現在正在用人之際,古人尚言‘舉賢不避親’,你又何必忌諱這些?”
陳儉堅辭無效,曾先後任補闕、左拾遺等官職。
這陳儉在吊唁自己的好友之母完畢後回府,當他聽清心法師來訪,便立即換裝過來看望他。
清心就將方家這對兄妹孤苦的身世,對陳候至、陳儉父子細細地說了一遍。
陳候至與陳儉至這父子二人聽了,無不為成華兄妹的身世與遭遇而嗟歎不已,心生惻隱之情。
清心又提及收養慈照之事,道:“貧僧隻是十分敬重你們父子的為人,才不惜唐突投奔來這裏,也請你們代為我收養養育這可憐的女孩。這種莫大的功德,貧僧無以為報。”
陳家父子二人都忙道:“請清心法師休得說這種客氣話,我們全家都很是願意收養這個小女孩兒。”
陳候至老人又對清心道:“法師是知道的,老夫我的膝下素來是頗為淒涼。收養此事,正是十分地合老夫我的心意。況且,這個女孩大名為‘慈照’二字,她的親身母親又為陳姓,正好與我們本家同姓。莫非這是上蒼安排她來到我們家裏,以消老夫我暮年的寂寞?隻是依老夫我看來,方家這個男孩也是十分地聰慧,如果是好生培養,今後定是不會辱沒他們方家的。況且,法師你身為一個出家人,帶著一個小孩子到處出入行走,甚是不便。不如讓我們府中將他兄妹二人一同收養了,這樣一來,也不致讓他們生生分離,實在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