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煙柳阡陌,恰似畫軸流韻,令人神馳心醉。
山腳之下,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一個布衣的普通村婦正在晾衣。
村婦叫玉嫂,問她玉是姓還是名,她隻是一笑。玉嫂和兒子相依為命,兒子叫楚元,問她夫家可姓楚,她搖頭不語,再問她兒子姓什麼,她將頭低得更低,一任花布頭巾將她驚人的美貌遮住。
玉嫂原名童玉驕,清安城的小家碧玉,她的故事曾經驚動了整個清安城。玉驕自幼和岑家少爺岑沐曉訂婚,然而造化弄人,陰差陽錯地被退了婚,後來又陰差陽錯地嫁給了方家表哥方文傑衝喜。當曆盡變故,玉驕被方家休妻後,傳來文傑的噩耗,之後玉驕被岑沐曉強娶,生下了文傑的遺腹子岑楚元。
其實,楚元本應姓方,可所有人都以為是岑沐曉的孩子,隻有岑沐曉和玉驕心裏知道真相。玉驕和岑沐曉失去聯係後,原本就準備離開岑家的玉驕隻對人說孩子叫楚元,至於孩子姓什麼,有意回避著,自己也隱姓埋名,別人也隻知道她叫玉嫂。
玉嫂很少與人往來,她的親人都在戰亂中離散了,如今唯一和她走動的熟人是曾經在她一個遠親家做過奶媽的趙媽。
趙媽笑嗬嗬地推門走進小院,“少奶奶在忙呢!”
“趙奶奶”,楚元從屋裏跑出來撲進趙媽的懷裏。
“哎!”趙媽笑著答應,從竹籃裏抓出一把糖果塞在楚元的手裏。
趙媽笑容燦爛地近似神秘,“少奶奶,你猜,我把誰帶來了?”
玉驕含笑擰著衣服,有些嗔怪地說,“趙媽,跟你說千百遍了,叫我玉驕就行。”
玉驕正準備尋找趙媽帶來的人,卻被一個男人歡笑著一把攔腰抱起來原地轉圈。玉驕驚得大叫。楚元也被嚇壞了,衝上去要救下媽媽,卻被趙媽笑著攔住。
男人終於放下玉驕,滿眼激動地含笑看著玉驕。
玉驕又驚又怒,待看清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子時,驚疑中竟不知該不該發火了。
趙媽上前笑問,“少奶奶,認出來了嗎?”
玉驕看著眼前朝氣俊美的少年,慢慢地,眼圈紅了,最後幾近淒厲地喊了一聲,“承佑,是你回來了嗎?”
“嫂嫂……”趙承佑一下伏在玉驕肩上哭起來。
八年抗戰,曆盡苦難之後,和玉驕第一個重逢的親人竟是那個當年被送去國外的孩子趙承佑。想到承佑如今父母雙亡,想到這些年自己經曆的生離死別,玉驕悲從中來,緊抱著承佑痛哭起來。
重逢的喜悅令這個安靜地小院歡騰起來,玉驕和趙媽興高采烈地忙著殺雞、做飯。承佑和楚元很快打成一片,兩人在院子裏嬉笑玩耍,楚元從沒有這麼開心地玩過,對大哥哥一樣的承佑崇拜之至。
趙媽從廚房出來,見承佑將楚元騎在自己的脖子上教他打彈弓,承佑可是她奶大的少爺啊!心疼起來,忍不住說,“小祖宗,放下楚元,別摔著。”
承佑放下楚元,蹲下身將楚元摟在懷裏,繼續教楚元用彈弓打樹上的酸棗。
趙媽正要回廚房,聽見承佑要帶楚元爬樹上打鳥,又不放心地叮囑,“少爺,當心些,別又磕著牙呦。”
承佑仰著頭,皺巴起臉,“八百年前的事了,奶媽,饒了我吧!”
玉驕也從廚房裏出來,手裏還拿著鍋鏟,忍不住好笑,“趙媽,讓他們玩吧,都是孩子嘛。”
承佑一下竄起身,激動地臉也紅了,“誰是孩子?嫂嫂,我都二十了好不好,你和我拜堂的時候還比我現在小兩歲呢!”
趙媽哈哈大笑,玉驕哭笑不得,承佑自己也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楚元仰起粉妝玉琢的小臉,一臉的氣憤,“你胡說,我媽怎麼會和叔叔拜堂?”
承佑失笑,用手蹭蹭鼻頭,“那個,說起來話長,那個,因為我表哥娶你媽媽的時候病得很重,所以我代替表哥和你媽媽拜堂的。”
楚元睜大眼睛,“你表哥是我爸爸對不對?他是誰?”
玉驕臉色一變,喝止楚元,“楚元,別盡知道玩,去,練字去。”
氣氛有些尷尬,趙媽和承佑都低下頭,玉驕板著臉走回到廚房,楚元感到自己惹媽媽生氣,耷拉著腦袋到屋裏練字去。
承佑陪在楚元身邊看楚元練字,楚元對承佑不像剛才那般親密,一臉不高興,對承佑的奉承不予理睬。
承佑看了看楚元,歎了口氣,略一思索,“楚元,你都八歲多了,你媽媽還不告訴你,是你媽媽不對,叔叔告訴你一切好不好?”
楚元抬眼看著承佑,有些生氣地嘟著嘴,“不許你說我媽媽壞話。”
“嗯”,承佑使勁點頭,好心當成驢肝肺,苦笑一下,“就當我沒說。”
誰知楚元滿眼期待地看著承佑,“還不快說。”
承佑扶額,頓了頓,“那個,好吧,簡單點說吧,你媽嫁給了我表哥,後來我表哥死了,你媽嫁給了你爸,就這樣。”
楚元盯著承佑,“我爸也死了嗎?”
承佑皺著眉,“不知道,你剛出生不久,你爸就去打小鬼子去了,現在,也許活著,也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