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 3)

黑影突地止住了步子。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很奇怪的,羅正雄明明知道,鐵貓對萬月,是那種死心塌地的愛,是那種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愛。但,他偏偏在心底,就藏了她,而且越藏越深,越藏越抹不掉。紅海子回來後,羅正雄並沒急著跟萬月攤牌,那晚看到的事,被他牢牢壓在了心底,跟誰也沒提。包括師長劉振海,有次有意無意問起萬月跟血鷹之間的事兒,他也佯裝不知道。劉振海還一本正經道:“對萬月,你應該多關心點,她的身世,苦啊……”

她的身世,他豈能不知。甚至,他懷疑,萬月根本不是謝雨亭所生。如果他的猜想沒錯,萬月應該是,應該是……

天啊,這秘密,還是先藏著吧。一旦說出來,特二團或許就會亂,至少,江宛音那邊,會接受不了。

科古琴山脈下的這片營地,這晚陷入了靜默。劉威跟張笑天兩個,完全被羅正雄的述說驚住了,不隻是驚,後來,後來甚至聽得有幾分入迷。的確,萬月身上,藏的不隻是一般秘密。能打開萬月這把鎖,興許,藏在暗中的血鷹及其“316”,就都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了。

除此之外,劉威跟張笑天還聽到一段傷感的愛情,是的,愛情。羅正雄根本偽裝不了,談著談著,就把自己的愛擺到了明處。這是一種錐心的愛,一種得不到卻非要得到的愛。為了這愛,羅正雄背棄了很多原則,包括私自隱瞞萬月通敵的事實,包括他看見敵人卻因了不想傷害萬月而讓敵人自由自在地離開。為了這愛,羅正雄更是傷害了許多,其中傷害最重的,就是江宛音。

“我是想讓她自己把事實說出來啊。”羅正雄最後道。

這也是師部的希望。其實,師部對萬月的掌握,並不比羅正雄少。那次在醫院,劉振海險些當麵就講出萬月跟血鷹跟鐵貓難以理清的關係,特別是他們三人之間糾纏不清的愛恨。最終劉振海還是改變了主意,語氣誠懇地說:“我們相信你,你是一個優秀的戰士。過去的事兒不怪你,隻要你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始終如一地堅守住自己的信念,你永遠是我們的好戰士。”

然而,說歸說,師長劉振海心裏,還是不大穩當。畢竟,萬月的處境,比誰都複雜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不然,他派古麗米熱做什麼?

三個人終於達成一致,暫時不對萬月采取任何措施,繼續依靠她,引血鷹出洞。血鷹不出洞,敵人的陰謀就不能徹底暴露。鐵貓雖然可恨,但畢竟隻是血鷹的爪牙,抓了他無濟於事,莫不如……

同一個晚上,禁閉室裏的萬月,心情卻是另番樣子。

禁閉室其實是一頂小帳蓬,就在離羅正雄的帳蓬不遠處,從紮營到現在,它一直閑著,沒想,萬月成了它的第一個客人。

萬月的確離開過營地,而且徹夜未歸。昨晚,萬月原本是想早早入睡的,這段日子她熬的太累,一組出事後,資料毀去一大半,東脈那邊的地形圖出不來。萬月想憑借其他兩個分組的資料,畫一份大樣圖。這工作看上去輕鬆,實則太難,萬月真可謂熬盡了心血。團裏沒人要求她做這些,是她自願的,她想以這種方式,寄托對死難者的哀思。再者,她也想通過這番努力,整體掌握一下科古琴的山情山貌。科古琴的工作一天不結束,她的心就一天不得踏實。

吃晚過飯,她跟一組幾個女戰士交流了一會,主要是詢問東脈那邊溪流的情況。萬月發現,科古琴的溪流很有特色,不隻是分布上的不均勻,水的流向、溫度、還有清澈度均不同。這是受地下岩層的不同所致,萬月想憑借溪流微小的變化,對科古琴的地下岩層做個大致判斷,這對將來開發科古琴,大有益處。

聊完天,萬月往自個的帳蓬走,她原是跟張雙羊和田玉珍擠一起的,後來師部又帶來十幾頂帳蓬,萬月就搬了出來。經過炊事班的帳蓬時,萬月看見了駝五爺。一組出事後,駝五爺變了,變得比誰都啞巴,營地裏再也聽不見他的小調聲,就是吃飯,他也端著碗,蹲得遠遠的,像是誰惹了他。萬月理解他的心情,更多的時候,駝五爺是拿他們當孩子看的,駝五爺一生沒討下個固定的伴,也就沒給自個生下個孩子,可他心裏,是很看重這個的。跟特二團在一起,他感覺快樂,這快樂有一半,就是團裏的年輕人填補了他的心靈。甭看他平日大不咧咧,心,細著哩。一下死去那麼多孩子,他能好受?

萬月正打算走過去,想陪駝五爺喧一會,猛地,一個黑影閃入她的眼簾。黑影來自很遠處,離營地約有上千米。傍晚的光線接近陰暗,草原被映得蒙蒙的,遠處的塞裏木湖,也蒙蒙的。但萬月還是看見了那個黑影。“膽子好大啊——”萬月這麼感歎了一聲,倒吸一口冷氣,疾步穿過帳蓬中間那片空地兒,把自己藏到帳蓬裏。萬月越來越懼怕那個黑影,他像個幽靈,跟定了她,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他想出現,就沒人能阻擋得住。萬月清楚,這絕不是血鷹的主意。依血鷹的性格,他是斷斷不許鐵貓這樣做的。鐵貓這樣做,等於是在出賣血鷹,出賣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同盟軍。鐵貓執意如此,藏在老巢裏的血鷹居然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