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貓跟血鷹的矛盾是越來越深了,表麵看,鐵貓對血鷹服服帖帖,狗一樣馴存,其實,鐵貓背叛血鷹的心早就有了。還在新疆沒解放前,兩個人的矛盾就已凸現,這矛盾,一半是因了萬月,一半,卻是因血鷹的專橫和殘暴。相比之下,鐵貓還算個有人性的人,盡管他也在不停地做壞事,但比起血鷹的累累血腥,他的所作所為,就有點小巫見大巫。萬月更加知道,鐵貓一直想擺脫開血鷹,不至一次跟她說:“跟我走吧,讓我們遠離這是非之地,到一個安全的地兒去。這樣的日子,我真是一天也不想要了。”萬月無言,她隻能無言。這輩子,她是沒法說服鐵貓了。這個曾經從那扇門裏走出的打手,血鷹父子最忠實的一條狗,見到她後,居然慢慢地學著做人,學著愛人,開始變得一點點有人性了。萬月沒想到,他竟能愛上自己,竟敢愛上自己!她是誰啊,一個被國民政府和國民黨各派勢力爭來搶去的專家的女兒,一個為了扼製住她父親而不惜動用一切手段想死死控製住的人質,一個被私下裏喚作冰美人的寶貝!為了得到她,血鷹花費了多大心血,甚至不惜跟自己的父親鬧翻,甚至將罪惡之手伸向她的母親!一次次遭到拒絕後,他還是不死心,發誓要得到她的心。為此,他放棄逃往台灣的機會,跟被南京方麵譽為新疆第一魔頭的父親反目為仇,硬是在已經失去的土地上建立起一支自己的力量,憑借這股力量,他想跟解放軍頑抗到底,想把曾經的輝煌再次抓到手。這想法看上去雖然幼稚,卻得到台灣方麵的強力支持。如今,他是台灣方麵反攻大陸重新奪回遼闊疆域的惟一希望,也是台灣方麵埋在疆域的一顆定時炸彈。指不定哪天炸響了,就能讓整個世界震驚。
就是這樣一個魔鬼,卻口口聲聲說愛她,揚言如果她不嫁給他,他將誓死不離新疆,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跟這個世界一同消亡。
世上有這樣的愛麼?誰敢相信?
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個鐵貓,居然也跑來湊熱鬧,居然也把垂涎的目光伸向她……萬月真是搞不清,這世界怎麼了,她一個弱女子,怎就能引出這麼多的是非?這麼想時,她是會恨上一陣母親的,是母親謝雨亭,親手將她推入這個漩渦,也是母親謝雨亭,有意無意地,在她身上注入了一種魅力,一種可以讓男人神魂顛倒的魅力。萬月一開始是不信這些的。女人的魅力?她這樣嘲笑母親。她認為母親太幼稚,自己攏不住父親的心,卻要拿女兒當砝碼,還說隻要把她訓練出來,不怕萬海波不聽她的!後來,後來……接二連三的事實讓萬月對母親的計謀還有手段生出恐怖,她不得不承認,征服男人,母親謝雨亭的確有一手!她似乎總能準確地把握住男人的脈,並能恰到好處地給男人提供妄想的機會。是的,妄想,萬月到現在還堅信,包括母親,包括血鷹甚至鐵貓,都活在妄想裏。
他們被自己的妄想控製著,折磨著,身不由己。
他們是一群隻有手段而沒有靈魂的人!
為了逃開他們,萬月發憤苦讀,心想隻要有本事,就能遠走天下,誰知學成回來,他們的魔爪再次伸她身上。特一團成立時,血鷹就想將她打入到內部去,萬月嚴詞相拒,並警告血鷹,如果膽敢再興風作浪,必將他的陰謀告知天下。血鷹陰狠狠一笑:“你想告訴誰,是想告訴解放軍吧,那你去呀,看他們信不信你的話?”血鷹的語氣裏充滿了嘲笑,以為像她這樣的人,隻能乖乖接受他的擺布,為他賣命,還想著跟解放軍扯上關係,做夢去吧。
萬月咽不下這口氣,也不想老活在惡夢中,得知兵團在疆內招收有文化有技術的新兵時,毅然決然來到招兵處。她本來想去雲南,或更遠的地方,可兵團裏偏是有人一眼就發現了她,還認出她是萬海波的小女。當下,一紙命令,她便進了特訓處,幾個月的訓練結束後,她便奉命進入特二團。臨到特二團那天,那個當初發現她的老兵再次來看她,語重心長地說:“到了特二團,要放開手腳,把自己的本事都使出來。兵團需要你,新疆需要你,祖國需要你。”萬月那時才知道,他不是一般的老兵,他是副司令員,是德高望重的老首長。
他也是父親的老朋友,母親謝雨亭的老鄰居,一個慈祥善良的老人。
往事如煙,往事如夢,往事不堪回首。
縮在帳蓬裏,萬月內心起伏,難以寧靜。思前想後,還是放不下心。如果鐵貓真的摸到營地,那可怎麼辦?這麼想著,她再次溜出帳蓬,悄悄向營地邊摸去。也就在那一刻,她看見了一個人:江濤。
他去哪兒?如果是別人溜出營地,萬月興許不在乎。可那人是江濤,她不能不管。看著江濤鬼影一樣消失在夜幕裏,她連回來打報告的時間都沒有,跟哨兵撒了個謊,就貓腰向江濤追去。
昨晚,她終於證實了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