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是酒店打來。
“小姑!”電話裏傳來含混不清的叫喚,是姚敏妤。
姚敏妤是伊楠一個隔房堂哥的女兒,在南方的一座大城市讀的書,大學畢業後在那裏又順利找了份工作。她隻比伊楠小三歲,可是得叫伊楠小姑。
伊楠睡眠一向不太好,此時更沒好聲氣,“你瘋了?也不看看幾點了!”
“小姑,別罵我,我難受。”她在哭。
伊楠愣住,姚敏妤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
“小敏,你怎麼了?喝醉了?”她忽然清醒,這丫頭隻有在不開心的時候才會喚她小姑,平常都是直呼名字的。
“我喝的是啤酒,不礙事……”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伊楠努力讓自己思想集中,去消化她的言辭,“然後呢?”
聽不到回答,隻有時斷時續的抽泣。
伊楠直截了當地猜測,“他不喜歡你?”
“……我不知道。”她語氣黯然,泣聲卻低了下去,“他從來不說,不管我怎麼旁敲側擊,他都不肯正麵談這個話題……我怎麼辦?”
伊楠心裏長歎,如此明顯的暗示,也隻有局中人執迷不悔了。
“你要我怎麼幫你?即使我讓你現在忘了他,你做得到麼?不,我不會勸你做任何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然後自己決定。”
感情這東西,旁人說一千道一萬也盡是廢話,把握權在自己,有些苦,得自己熬過來,她實在太清楚。
“哦,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你這個自私鬼。”姚敏妤在電話那頭嘟噥,可是語氣裏沒有埋怨的成分。
伊楠覺得好笑,論到自私,她絕不輸自己。
小時候,姚敏妤來爺爺家,奶奶燉了一隻整雞,她跟伊楠搶雞豚吃,最後由爺爺作主,一人一半。敏妤小,所以先咬一口,伊楠還沒來得及把餘下的塞進嘴裏,她忽然叫停,又將雞豚搶回去,補咬了一口,心滿意足道:“這回一樣大了。”
即使後來她長成了大姑娘,伊楠還屢次跟她提起這事,她惱也沒用,伊楠信誓旦旦地告訴她,“我會記你一輩子的。”
說來奇怪,這麼多親戚的孩子裏,數她跟伊楠最談得來,雖然上大學後她們不常見麵,通電話也不勤快,可每次聯係,都不覺得生疏,仿佛昨天剛剛徹夜長談過,誰也不擔心會忘了誰。
伊楠笑道:“那你還給我打這個電話,不自討沒趣麼?”
姚敏妤終於也有了笑聲,雖然仍很虛弱,“我在頂樓平台坐了一晚上,後來想到了你,我隻是想聽聽自己猜得到底有沒有錯而已。”
她的話語裏有藏不住的寂寥,伊楠忽然覺得心疼,柔聲說:“別犯傻了,好好睡一覺,明天醒過來就什麼都忘了。”
姚敏妤沉默下來,許久,她反問伊楠一句,“那麼你呢,你已經忘了?”
伊楠心一沉,但還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句,“當然,我現在不是挺好的。”
兩年了,她怎麼可以仍不忘卻?
“我覺得自己象在步你後塵。”姚敏妤黯然神傷,“那時候我還輕飄飄地教訓你……真不應該。”
步她後塵?明知不可為而硬為之?
伊楠強笑,“我不是第一個,你也不是最後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停頓片刻,試圖找一個輕鬆的話題來緩解,“你工作怎麼樣?還順利嗎?”
姚敏妤學的是室內設計,據說是個很賺錢的行當。
“還行。”她懶懶地回答,又遲疑道:“也許當初……我不該留在這裏。”
伊楠聽著她懷疑一切的論調,隻能好言安慰,“你別想太多了,如果真是命中注定要遇到的劫數,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敏妤撲哧笑起來,“小姑,你現在說話怎麼越來越象老太太了。”
伊楠也笑起來,“我還不夠老嗎?”
其實細想想,她也不過26歲,隻是心態卻早已像經曆過一輩子那麼滄桑了。
她們又聊了一會兒,敏妤終於開始打嗬欠,然後說:“困了,我要去睡了。”
就此結束話題。
本質上,她們是一類人,軟弱也僅那麼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