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遙遠而漫長的夢中醒來,伊楠赫然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是生物鍾將她喚醒,但睡眠不足,後腦勺隱隱作痛。
手邊的書早已摔落到地上,半邊麵龐和充作枕頭的右手全麻了,她吃力地抬起左手,在臉上使勁抹了一把,先彎腰把書拾起,連同那張卡片,掃了一眼,重又夾進書裏,放回櫃子,然後半眯著眼睛找鬧鍾,這一看不要緊,直把她驚得一蹦三尺高——離班車到站時間僅剩十分鍾!昨晚鬼使神差地,居然忘了上鬧鍾。
雲璽酒店位於風景名勝的遠郊,交通極不方便,要是坐公交車,起碼得轉三趟。這個鍾點又是上班高峰期,的士出了名地難打……
她拋開一切累贅的障礙物飆進衛生間,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上妝,多虧她平時隻化淡妝,要是跟崔穎那樣非濃妝豔抹不出門,沒個半小時哪裏搞得定!
每天早上必飲的一杯清水也沒來得及顧上,在玄關處換好鞋,就拎著手袋衝出了門。
按了下行電梯按鈕,電梯卻象死了一樣靜寂不動,伊楠焦躁地跺腳,開始盤算是不是走步行梯更節省時間,好在沒掙紮多久,電梯開始緩緩上升。
身後傳來很重的門砰然闔上的動靜,緊接著,有短促而淩亂的腳步聲朝她這邊迫來,伊楠詫異地轉身,看到一張與她一樣失魂落魄的臉,且睡眼惺忪,仿佛還未曾清醒。
然而——孟紹宇在見到她的刹那,臉上的懵懂和疲倦一掃而光。
“嗬,你要遲到了吧。”他過於熱心地開了口。
透過他同情的目光,伊楠怎麼看他眼裏都有幸災樂禍的成分,於是鼻子裏哼了一聲,“你不也是!”她瞅瞅腕表,還剩三分鍾,班車就會到站,她閉閉眼睛,隻能無良地祈禱它今天晚點。
孟紹宇用一貫無所謂的腔調道:“我?我沒關係啊,昨晚回來都十點多了,早上晚去會兒老板不會說什麼的。”
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後地進去,孟紹宇道:“你去酒店是吧,反正我也晚了,我送你好了。”
伊楠斜他一眼,“你有車?”如果真有這等好事,她自然不用假清高地拒絕。
孟紹宇歪了歪嘴,“沒有,打車走唄。”
他看到伊楠眼裏有明顯的不屑,然後聽到她冷冷道:“那還是打到了車再說吧。”
孟紹宇對她的態度感到悻悻然,在心裏嗤了一聲,“現在的女人怎麼都是勢利鬼!”
出了樓洞,伊楠出其不意地朝小區門口一通狂奔,多少年沒這麼肆無忌憚地跑了,她聽到孟紹宇在後麵嚷嚷,似乎嫌她跑得太快,心裏不免得意,想當年在學校的時候,100米接力場上她也是出過風頭的。
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伊楠被一個紅燈阻住了腳步。班車站點在馬路對麵,遠遠的,看到兩張熟悉的麵孔東張西望,這一帶坐班車的就三個人。心裏頓時一定,慶幸不已,車子果然晚點了。
這個紅燈格外漫長,伊楠等得心焦,每一秒都粘稠地緩慢流過。
耳邊很快傳來孟紹宇的嘮叨,他跑得氣喘籲籲,“姚,姚……伊楠,你,你是屬兔子,還是……還是屬馬的?跑這麼快!”
伊楠扭頭瞥了他一眼,譏諷道:“就你這德性,還攀岩呢!吹牛吧你就!”
孟紹宇仍然喘著,卻大言不慚,“我爆發力沒你強,可耐力肯定比你好。不信找個地方咱們比比2000米。”
伊楠“切”了他一聲,轉過臉來,“誰跟你比……”可是她的聲音驀地被掐斷,眼睛張得老大——酒店的班車就在對麵100米處!
太不可思議了,才多大會兒功夫啊,這怎麼可能!
她拚命地朝班車方向揮手,希望能有人注意到她,可是車上的一幹人全都昏昏欲睡地低垂著頭,沒人有閑情逸致向窗外張望。
紅燈顯示還剩最後8秒,班車已經緩緩向前行駛,伊楠開始抓狂,看左右車流有短暫的空檔,她一咬牙,一頓腳,拔腿就要硬穿過去……
還沒跨出去兩步,身子卻嚴重傾斜,向左邊仰去,她“啊——”地大叫一聲,穩住腳下,扭過頭來對拚命拽住自己的孟紹宇怒目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