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鍾鳴終於避無可避,想裝傻都不行了。他側著臉,有短暫的思量,然後扭過臉來,“伊楠,我不太明白……”
伊楠忽然徹底清醒了,她看著他一臉思索過後的表情,聽著他不溫不火的語調,盡管他還沒開口,她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四周安靜地如此詭異,那股強大的沉默力量象一塊巨石一樣朝她壓迫過來,她隻覺得心上越來越沉重,她喘不過氣來!
她幹了怎樣愚蠢透頂的傻事!
還沒等梁鍾鳴反應過來,伊楠已經失控地衝了出去!
她聽到身後有人在喚自己,於是越發加快了步伐,一口氣跑出去老遠,仿佛後麵有猛獸追來。
很快讓自己隱沒在一條老弄堂的昏暗之中。
她把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地喘著氣,隻是覺得混亂和疲倦,這樣也好,這樣她還不至於立刻體會到那羞窘難當的滋味!
天很熱,即使是繁星滿天的夜晚,空氣裏湧動的也全都是燥熱,這個季節,一切都不安而躁動。
衣袋裏的手機焦急地響了一遍又一遍,她拿出來看,果然是他。她看著那上麵顯示出來的他的名字,曾經令她那樣欣喜和期待,現在卻隻覺得刺目。
她狠狠摁斷,然後直接關機,難堪開始在心頭卷起,越聚越濃,她隻能強令自己拒絕思考。
在弄堂裏七拐八彎,出口處原來是護城河,這個地方,她一點兒也不熟,可是今晚的她並不在乎。
沿著護城河她又走了老遠,什麼也不想,不去想怎麼收拾這個局麵,更不去想他現在在哪兒——是不敢想。
漸漸地,連行人都看不太見了,路燈昏昏欲睡,她看表,果然很晚了。
她不想繼續流浪下去,除了租住的地方,她想不出還有第二個去處。
她在就近的公交車站研究了一番,依然理不出個頭緒,腦子裏亂亂的,沒法靜下來思考,哪怕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車來了,她看也不看就跳了上去。
車上人很少,司機有些納悶地特意瞟了她一眼,也許她的神色太過古怪。
她挨著窗坐下,空洞的目光,抓不住的思緒,突然希望這車能夠帶她遠離人煙,還她以往的寧靜歡樂……
車停了,司機揚起嗓門催促她下車。
她迷惘地起身,走下去,環顧四麵,心底竟有失落湧起,理智就這樣一點點地回歸。
這地方她認得——汽車總站,她時常來來往往的地方,這個時間,她還趕得上最後一班往西郊的公車。
伊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拖著疲憊的雙腳,她還是慢吞吞地上了樓,走進最熟悉的現實中。
舍友們都安寢了,她連洗漱都懶怠做,直接推門回房。
床頭櫃上壓著一紙留言,潦草的字跡,是同舍的曉晴寫的,“伊楠,有位梁先生打過幾次電話找你,要你回來後速給他回電話,他有急事找你。”
末了還有一行小小的批注:你要跳槽了?
伊楠捏著那張紙,剛剛平靜下去的思緒又洶湧翻騰,她無心理會同學的猜疑,隻是專注地考慮一個問題:要不要給梁鍾鳴打電話?
她當然清楚他這麼著急地找她,是為了要確認她沒事,她冰涼的心底終究泛起了一絲微薄的暖意。
可是這暖意很快就被無邊的羞窘和沮喪所吞噬!
那原本不為她所知,而其實早就萌芽在心間的欲望,那內心深處最隱蔽的秘密就這樣被自己輕易抖落了出來,她怎麼可能再與他坦然相對!而他以後,又會怎樣看待自己?
伊楠的身體再一次陷入冷熱夾擊的煎熬,象發燒,又象掉進了冰窟,她臉朝下倒在床上,一動不動,良久,雙肩開始抖動,有壓抑不住的啜泣從掌心泄露出來,在這漆黑的夜裏,難堪而絕望……
其實沒有多久,就已經接近淩晨,她終於再度平靜下來,前思後想,還是給梁鍾鳴發了條短信,無論如何,她不希望他擔心自己。
“我沒事。以後,請別再來找我。”
她沒有等來梁鍾鳴的隻言片語。
也許,她的決定對他來說,未嚐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