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梁鍾鳴,正與馮奕關在遠大的總裁室裏相對著吞雲吐霧。
馮奕的眼裏光彩熠熠,比梁鍾鳴要激動得多,“真沒想到會是全部!梁總,我早就說過,伯父一定會幫你,果真被我猜中!”
梁老先生的遺囑公布了,誰也不會料到,他竟然將名下所有股份都轉給了長子梁鍾鳴!隻有梁鍾鳴心裏明白,父親是對整個家庭徹底絕望了,他最後所能做的,也就是以這樣決絕的方式來向許欣宜表達失望和怒意。然而,他也許並未考慮到,如此一來,等於是把梁鍾鳴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他在董事會裏的地位因為手上控股的赫然增加而顯得舉足輕重,隻需再聯合兩三個中小股東就有能力與許欣宜抗衡,長期穩定的一言堂格局就此被打破,而這正是馮奕等待了許久的契機。
“接下來咱們怎麼辦?”馮奕隻覺得一顆心躍躍欲試。
梁鍾鳴的臉上卻無多少得色,撣了撣煙灰,沉靜地反問:“你認為呢?”
馮奕坦然道:“咱們可以去找陳季和跟陸銘,隻要他肯跟咱們聯合,就能把你推上董事長的位子。”他發出冷冷的笑意,“許董老了,該休息了。”
梁鍾鳴眯起眼睛,思量著問:“如果,我現在不動,你覺得她會怎麼走棋?”
馮奕斷然道:“即使許董退下去,也不會主動讓位於你,唯一的可能是推出許誌遠,她學慈禧太後那樣,來個垂簾聽政!”
梁鍾鳴笑了笑,“你就這麼不看好我?”頓了一下,他慢悠悠道:“我倒是——想賭一局!”
馮奕一驚,“梁總,雖然現在時局有利,但稍有遲疑就可能翻天覆地,你不能再舉棋不定了啊!”他皺起眉,不得不道:“如果許董屬意於您,也不必拖到現在了。”
梁鍾鳴猛抽一口煙,遲遲不語,他想起從律師行聽完遺囑回來,景玲對自己的千叮萬囑,“鍾鳴,你要穩住,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老太太既然公布了你父親的遺囑,說明她心裏已經有了主意,這種時候一動不如一靜,你要相信她,也要相信我!”
現在,兩派截然不同的意見擺在他麵前,他該聽從哪個?
也許是感應到梁鍾鳴心底的猶疑,馮奕擔憂地喚了他一聲,“梁總!您完全有實力靠自己登上高位,又何必等她恩賜呢!生意場上無父子,這次您再不能有婦人之仁啊!”
“婦人之仁?”梁鍾鳴聽到馮奕這個衝口而出的形容,忍不住想笑,原來在他最得力的助手眼裏,自己也不過是個優柔寡斷沒有膽識的懦夫。他透過藍灰色的煙霧看向馮奕那張因為野心勃勃而顯得過於急迫的臉,嘴角扯起一絲淺淡的嘲弄,稍縱即逝,“暫時什麼也別做,等等再說。”
“梁總!”馮奕失聲叫道。
梁鍾鳴朝他擺手,神色逐漸轉向不耐,“別再說了,她畢竟養育我多年,我尊重她的意願。”
馮奕曾經那樣感懷於梁鍾鳴的寬厚豁達,此時卻成了恨鐵不成鋼,定定地坐在他麵前,痛心疾首。
梁鍾鳴明白他心頭的失落,卻不欲再勸,有些事他沒必要向馮奕解釋,他從小跟著養母,深諳她的脾氣和出牌方式:如果沒有成竹在胸的把握,她是不會肯公布遺囑的。而眼下的情形,自己等於被動地給推到了舞台的中央,追光之下,他的一舉一動都會格外惹人注目,稍有不慎,就會引來她的猜忌,在這迷霧一樣的氛圍中,他唯有選擇以靜默應對一切可能來臨的疾風驟雨。他甚至聽從了景玲的建議,在律師處辦完各項手續就立刻離開深圳總部,躲開任何可能的是非,也做足安心俯首的姿態,好讓流言蜚語無從升起。
當然,他承認馮奕所言的方式最為幹脆直接,然而,一旦踏出那一步,也就意味著他將背負不肖的罵名,從此與許欣宜走上勢不兩立的道路,那絕對是一條泥濘不堪的辛苦路,如果有別的路可以走,他絕不會輕易選擇這條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