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遠隻道她不好意思跟自己抱怨,兀自道:“你真的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可是我聽說你因為我的事不僅離開了原來的公司,後來還離開了C市,為了這件事我也跟母親吵過,甚至……唉,總之現在都過去了,不過這次能夠遇見你,我真的覺得幸運,我希望能夠彌補你。”
伊楠聽著他含糊其辭的解釋,漸漸明白過來。
同一件事在不同的層麵上,根據不同的需要會產生無數個版本,自己跟梁鍾鳴的那段秘而不宣的往事在許家的台麵上有如此解釋,也許是最令人滿意的版本了吧。
誰又能想到某些結果的產生根本不是表麵推斷出來的原因所致呢。
象突然想起了什麼,誌遠道:“對了,我大哥也在雲璽,你們還沒見麵吧。”他開著車,眼睛始終盯住前方,因此沒有注意到伊楠一下子變得蒼白的麵色,自顧自嗬嗬笑道:“即使見麵,估計都不認得對方了。不過晚宴上我一定拉他過來向你鄭重地賠禮道歉!”
一抵雲璽,羅德早已等候在門口,他一改清高的姿態,大剌剌地攬住誌遠的肩膀,親熱狀似父子,說的卻是一口流利的英語,“嗨,Paul!你果然還是老樣子,喜歡自己開車!你媽媽要是知道了,非K你不可。”
誌遠笑嘻嘻地也拿英語回嘴,“我不說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除非你告狀!”
兩人哈哈大笑著往台階上走,誌遠忽又扭頭對身後的伊楠擠了擠眼睛,“酒會上見!”
羅德也隨之留意了她一眼,伊楠勉強回以一笑,臉色異樣。
在大堂分道揚鑣後,伊楠略一頓足,就飛身跑向馮奕的辦公室。
氣喘籲籲地到了總經理室門口,卻吃了個閉門羹,她隻得去找馮奕的秘書,秘書卻告訴她,“馮總不在。”
“他去哪兒了?”伊楠隻覺得腦子裏喧囂不已,聲音也突然尖利起來。
“這個……”秘書一下子為難起來。
“快告訴我!我找他有急事!”伊楠控製著嗓子裏傳來的顫抖,眼裏灼灼地逼問。
秘書雖是新來的,卻很有眼色,平常見馮奕待伊楠客氣周到,也不想得罪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她:“他在3201.”
伊楠丟下一句“謝謝”就直奔電梯。
貴賓層永遠都是靜悄悄的,伊楠提著一口氣踏足在綿軟無聲的植絨地毯上,腳下的一幅幅華麗絢爛的彩色圖案在燈光的映照下清晰地近乎猙獰。
她在門口站成了一座塑像,早已沒有了適才的狂熱,舉起的手遲遲沒法敲到門上去,仿佛隻要一打開,她就會被巨大的黑洞所吞噬……
冷和熱同時侵襲著她,手心和背上已隱約有汗意,許是剛才的一通狂奔所致。
恍惚間,門卻忽然開了,眼前現出馮奕的臉,見到是她,原本淺笑的臉一下子凍僵,一絲驚異失措的表情一晃而過。
他皺緊眉,向她低喝:“你來這裏幹什麼?”
伊楠在極度渾噩中還是清晰捕捉到了他臉上的不安,直覺強烈地攥住了她的心髒,讓她一下子喘不過氣來。她的目光越過馮奕投向室內,其實隻能看到米色的牆紙,她努力調勻呼吸,直勾勾地望向馮奕,什麼也沒說,而他頃刻間就明白了她眼裏的神色,眉宇間陰雲密布,身子牢牢把住了門,連手都在不由自主中緊握成拳。
這詭異的僵持終於將門裏的人驚動了,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然後,伊楠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馮奕的背後。
隔著馮奕,兩人遙遙相望,那張臉,曾經數次出現在伊楠的夢裏,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眸在最初的一刻似乎瞬間燃亮,之後又迅速黯淡下來,隻餘了柔和以及那道永遠難掩的倦意。
伊楠的眼睛和鼻息處有熱意迅速堆積,可是眼眶卻出奇的幹澀,仿佛再也流不出淚來。
他的眼眸深深地凝視著伊楠,低聲說:“讓她進來吧。”
馮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裏多了一些認命的味道,他苦笑了一聲,把門拉直,伊楠的眼前一下子空曠起來。
她抬起腳,踏下去的每一步都帶著異常的艱辛,而每一步也都沾滿了回憶的印跡,那些曾有的美好時光攜著朗朗的笑聲遙遙傳來,仿佛就回響在耳旁,以至於她無法辨別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