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就剩下她和梁鍾鳴兩人了,可空氣中的壓抑並未因為誌遠的離去而舒減。
服務生忽然忙碌起來,連著走了幾趟,給他們端上來熱氣騰騰的菜肴,每個進來的人臉上都帶著謹慎而小心的笑意,似乎都明白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
“乘熱吃吧。”梁鍾鳴溫和地招呼她,象沒事人一樣。
伊楠搖搖頭,低聲道:“我吃不下。”
梁鍾鳴略一遲疑,起身用公勺舀了好幾道菜往她盤子裏放,“不餓也要吃,你又瘦了。”後麵那句話他說得很低,卻觸動了伊楠心底深處的某根心弦。
她記得幾年前他們就曾經常象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吃飯,那時候的她是多麼快樂無憂。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口氣,卻已物是人非。
鼻子有點塞住的感覺,她低頭認命地吃著盤子裏的水晶蝦仁——這裏的招牌菜,酸澀地想,自己何曾抵擋住過他溫柔的關切呢?
梁鍾鳴望著她乖巧的模樣,眸中仿佛染上了一層柔和的霧氣,他跟她一樣,聯想到的也是某個遙遠的過去,如此相似的情境。
“誌遠會不會有事?”伊楠悶聲問。
他怔了一下,淡然地笑了笑,“他剛才的樣子嚇著你了?”他慢慢吃著餐碟裏的食物,緩緩解釋,“放心吧,他沒什麼事,不過是跟我耍脾氣而已。”
“誌遠從小性格就有些古怪,不太喜歡順著大人的意誌行事,連上學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母親望子成龍,可是脾氣又急,一旦衝突起來,就會采取一些極端的手段,最常用的就是把他鎖在小黑屋裏,那時候他才五六歲,他的恐懼可想而知。”他很自然地回憶起第一次從小黑屋裏解救誌遠時看到的一張極端驚恐的小臉。
“雖然他不是我的親弟弟,但我還是很疼他,每次他倒黴,我都會想方設法給他解圍。沒想到反而把他給寵壞了,他總是覺得凡事有我這個哥哥替他頂著,跟母親的對抗也就更加有恃無恐。”他的臉上現出一點無奈和冷漠,因為一下子想到了許多不愉快的事,父親的擔憂,母親的猜忌,還有弟弟周而複始的胡鬧,但他並不想告訴伊楠這些陳年舊事,於是就此打住了話頭。
伊楠也隻是安靜地聽,無法發表什麼意見,那畢竟是別人的家事,而她適才的不安卻在他低緩的語調裏逐漸消弭。
梁鍾鳴突然自嘲地一笑,“很多人都認為我在妒嫉自己的弟弟當上了董事長,包括誌遠他自己。”
伊楠放下手中的筷子,定定地看著他道:“我不信你是這樣的人。”
梁鍾鳴與她默默對視著,忽然露出明朗的笑意,伊楠心裏酸楚,她知道他這個大哥不好當,即使他什麼都不爭,什麼也不說,流言蜚語依然不會放過他。
“其實,做什麼事,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愛怎麼說怎麼說,何必介意呢!”她試著安慰他。
梁鍾鳴輕籲了口氣,笑意蕩漾在臉上,然而他似乎不太想聽到這樣的寬慰話,話鋒陡然一轉,“為什麼想去英國念書?”
伊楠頓時張口結舌,她剛才那麼說純粹是信口撚來,一經說出來才懊悔不迭,因為那曾是梁鍾鳴給她的建議,她如此耿耿地記在心裏,豈不表明對於過去,她依然沒有忘懷麼?
適才的一通閑聊,本以為這章就無風無浪地揭過去了,沒想到他會舊話重提,伊楠隻覺得耳朵根又熱又燙,支吾著道:“還沒決定,隻是……有這個打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