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楠其實一直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搖搖晃晃地朝公寓的方向走。路上,他踢開一切看著不順眼的東西:花圃邊的矮冬青,被人隨意拋置於路邊的飲料罐,小石子……
一邊踢,一邊嘴裏還罵罵咧咧,隔得遠,她隻能聽到一連串含混的嘟噥和他偶爾轉身時義憤填膺的側臉。
過街的時候,他差點撞上一輛飛馳而過的小型麵包車,讓身後的伊楠驚慌失措,幾乎要衝上去拽他,幸好有驚無險,隔著玻璃窗,他似乎又跟司機對幹了幾句,直到他進了小區的門,伊楠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她在淒清的夜色裏兜了好幾圈,估算著孟紹宇應該已經回到家裏了,才磨磨蹭蹭地進了單元的門。
敏妤給她開的門,也是一臉的惶然與不安,“小姑,你沒跟他一起回來啊?”
她疲倦地進屋,給自己倒了杯水,如饑似渴地喝完。
敏妤在她身邊蹲下,審視著她的麵色,“你們……沒事吧?”
“分了。”她用最簡短的話說了出來。
敏妤眼裏湧起愧色,一陣沉默過後,才訕訕地說:“對不起,小姑。”
伊楠突然想笑,為什麼今天這個詞如此流行,到處都有人在說。
“他,他非逼著我告訴他你的過去,我……實在拗不過他,所以……”
“不關你的事。”她不得不打斷她,實在不想繼續糾結這個頭疼的問題,睜開眼,卻看到敏妤臉色蒼白。
“小姑,你怨我也沒關係,我知道,你其實心裏很清楚……我對他……”
“姚敏妤!”伊楠突然忍無可忍,“你有完沒完?”
敏妤被她喝住,訥訥地卡在了那裏。
伊楠心情煩亂,她踢掉腳上的鞋子,徑自回了房間,“我累了,有什麼事也等明天再說。”她在身後將房門緊緊關上。
輪到敏妤坐在沙發裏發呆,忐忑地想著,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們成,還是希望他們分?
她承認自己對孟紹宇的好感與日俱增,也多少有些羨慕伊楠能夠贏得他如此百分百的對待,可真當他們分手了,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敏妤趴在沙發裏,越想頭越疼,恨恨地低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針對誰,隻是覺得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麵令人討厭。
伊楠一夜無眠,腦子裏想得最多的竟然不再是梁鍾鳴,而是孟紹宇,他是帶給她歡樂最多的人,她想著他們初次相遇時的有趣經曆,他說得各種逗她開心的話,他追到她家鄉,僅僅為了跟她說一聲他是認真的,那些生動的畫麵曆曆在目,她不由自主地莞爾,然而,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這個世道太現實,沒有誰會總是保持熱情朝著一座冰山一而再再而三地發動衝刺,也沒有人肯象傻子一樣等在原地,而她就這樣在漫不經心之間已經錯過了他。
在睡意朦朧的淩晨,伊楠任意識恍惚遊走,很久以前,梁鍾鳴在茶館對她說過的那句話象魔咒一樣浮現出來,“……伊楠,你還年輕,並不懂得‘愛’究竟是什麼,等你有一天真的遇上了,你會明白……”
那時的自己,一意孤行地沉浸在對梁鍾鳴的迷戀之中,何曾想過是否真會有這麼一天,她會對“愛”這個字眼有所改觀。
多年後的今天,她明白了,“愛”不是一味單向地給予,“愛”要有雙方的回應,更要有健康的基礎。
等她明白的時候,她已經與“愛”失之交臂。
有些路,一旦走岔就無法再回頭;有些人,錯過了,其實也再找不回來。
“愛”,其實也很脆弱。
一連幾天,她無事可做,便躲在家裏上網研究出國學習的流程。在漫無目的地看了一下午的評論後,她初步將留學地選在了澳大利亞,而不是英國。
也許當初想去英國,是因為它如梁鍾鳴一樣有板有眼,現在的伊楠,似乎審美疲勞,急欲突破過去的框架,而澳大利亞,年輕蓬勃,也是大量移民湧入的國家,正合她此時的心理。
敏妤照常上下班,隻是兩人卻不再象過去那樣親密無間地聊天,那層原本有些微妙的隱形隔膜變得越來越明顯,她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個敏感的話題,這種情境讓敏妤如在火上炙烤般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