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上空發生美麗的星體爆炸後的第五天晚上,江南水城的一幢小樓裏,也發生了一場雷暴。這是在粗重的喘息、憋氣的呻吟達到臨界點時爆發的。
“倷覺得還好哦?”身材窈窕、皮膚粉嫩的阿秀問道。她在床上仍未卸去濃妝的漂亮麵孔,露出幾分憂心的神色。
“蠻好。”老吳眼中的獸欲漸漸消退,他心滿意足地回答。
“比秦阿姨哪哼?”阿秀繼續追問。並欠起光滑赤裸的身子,用一塊鬆軟的幹毛巾為老吳擦汗。老吳強壯的胸膛上,汗水已流成了小溪。
“這……勿好比的。我覺得倷蠻好咯。”老吳一把抱住阿秀,用力地揉搓著阿秀的乳房。阿秀微紅的臉色已變得慘淡而蒼白,卻是欣喜而溫順地癱在老吳懷裏,任由他撫摩。老吳忽然覺得,自從阿霓把那個周由引狼入室以後,他家裏的一切都變了。妻子和女兒都變了,變得瘋瘋癲癲神癡心癡;而他也變了,不可思議地變成了一頭發情的野獸。
在水虹離開蘇州的當天,他以其職業性的細致周到,為水虹向單位編了謊話請假;並且滴水不漏地使阿霓相信,媽媽是有急事到廣州出差去了。反正到時候讓水虹帶兩盒廣東月餅回家,就能把阿霓對付過去了。他失魂落魄地過了三天,一連三天的幾個手術都是他十幾年來做得最糟的,不是刀口切得太長,就是縫合得粗針大線。同事們都懷疑他是累病了,未等他開口,院領導就主動讓他休息幾天。他也怕這樣的精神狀態弄不好會出醫療事故,便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家裏,想看點書解悶。
水虹離家去京時,老吳表現得像一個九十年代開放的年輕人,那樣坦然和大度。但僅僅三天,他已經心煩意亂,不知所措。雖然他已經有了半年多時間的情感過渡和心理準備,但是當水虹真的走了以後,他覺得自己就像那些被切除了一半肺葉或是一條腿的患者,實在很難調理到平衡狀態。在家裏,他什麼書也看不下去,打開電視,屏幕上那些袒胸露臂的歌星舞女,更讓他覺得寂寞難耐。他眼前經常出現水虹和周由昏天黑地的床上鏡頭。她已經走了四五天,卻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他倆一定開心得連自己的姓都忘記了,哪裏還會想得起來給老公和女兒打電話。老吳越想越氣悶、越想越煩躁。心裏就像這座空空的大房子,空得晃晃蕩蕩,真恨不得打個電話給搬家公司,讓卡車往裏麵填滿東西。當然如果在家裏填塞些活物,發出些嘰嘰嘎嘎的聲音,也許就不那麼冷清了。
那麼他是否應該上歌舞廳去領個小姐回來呢?這個念頭一閃,老吳就被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總還不至於如此饑不擇食吧。如果日後讓水虹知道了,恐怕連對他的最後一點敬意也沒有了。那麼就找個情人?給水虹一點刺激,使她對他刮目相看,也讓自己心裏平衡平衡。這半年多來,他和水虹的性生活其實從來沒有盡興過。掛在牆上的那些周由的作品,像一塊塊畫板橫隔在他和水虹之間,使得水虹以往柔軟的身體變得如此僵硬和冷漠。當水虹主動撤離以後,他強壯躁動的身體,更時時提醒著他對溫柔之鄉的渴望。老吳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也是不能沒有女人的。
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一邊把醫院裏那些一直向他獻殷勤的護士小姐們,輪流想了一遍。卻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動心。他擔心那些女人過於開放,她們談論情人、議論性夥伴什麼的,就像談論美容院和化妝品。隻要跟她們其中的某個人稍稍沾點邊,不出三天,他就會被全院好奇的目光所包圍,隨後又身不由己地陷入到女人們新的包圍圈裏去,不能自拔。那麼今後他真是什麼事情都幹不成了。院裏的另一位名大夫的故事就是這樣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轍,被風流的壞名聲毀了他半生的清白。
還不等老吳把那些被他救治過、對他感激不盡的年輕女病人,在腦中細細過目,阿秀的身影卻老來搶鏡頭。阿秀的文化程度大概隻有阿霓那麼一點,但她的眾多條件卻都是他所需要的。特別是阿秀和阿霓的關係,真像是一對親姐妹。他看出阿秀對阿霓一向很好,並不是為了借故接近他,而是真心喜歡阿霓。阿霓從小就和阿秀一起玩,她倆已有十幾年的友情了。這是其他所有的女人都比不上的。如果他真的和水虹離婚,阿秀是可以成為他再婚的首選對象的。這個小餐館老板的女兒,初中畢業就幫家裏開店,文化不高層次也低,不過長相蠻甜,麵孔水靈靈的像剛上市的茭白,嫩得一掐就出水。再說,他看著阿秀長大,知根知底,曉得她心腸蠻好,日後不至於為貪圖錢財而虧待阿霓的……
還不如就先找阿秀呢。老吳暗暗拿定主意。就算文化水平低一點,客人來了就勸她多微笑少開口好了。如果實在不行可以再換,沒有退換意識,是適應不了市場經濟的。但老吳還是希望自己能一次成功。這十幾年的婚姻太累了,他精疲力竭地守著那個美麗的妻子,付出的遠比得到的要多。為了保護她,他不知花費了多少精力,受了多少次驚嚇;而且還得從容自若地應付她那些眾多的追求者,到頭來,卻仍然沒有能保住她。他太需要休息、需要一種寧靜的家庭生活了。還不如找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地位懸殊也許更安全也更實際些。想到這裏,老吳來了些精神,決定先讓阿秀送點飯菜來,順便好同她閑談一番。
還未等他抓起話筒,門鈴響了。老吳打開大門,見是阿秀拎著一籃子菜進來。她笑盈盈地說:“吳家叔叔,聽阿霓說你病了,我看倷幾天沒買菜了,給倷送點新鮮小菜來,阿要我給你燒中飯?秦阿姨啥辰光回來啊?”
老吳把阿秀引進客廳,讓她坐下歇一歇。他望著像時令蔬菜一樣鮮嫩欲滴的阿秀,覺得今天她格外漂亮動人。他很想試用一下水虹走前留給他的自主權,為什麼不能從今天起,就下決心破一破自己十幾年來嚴謹的生活呢?為什麼就不能像周由那樣,痛痛快快地放鬆一回呢?他感到心跳加快,血流量加大,身上有一種異樣的欲望。他最初的反應是職業性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在任何手術之前,他都不允許自己心跳加快的。但是他很快又發現自己並沒有戴手術用的無菌手套,便暗自為自己覺得好笑。他一麵給阿秀倒茶,一麵長時間地盯著阿秀的身體看。阿秀被他看得滿臉羞紅,低下頭去。然而他還是有些緊張,自從他和水虹結婚以來,十幾年還從沒有過越軌行為。即使在夏天的醫院裏,在那些熱得白大褂裏隻穿“比基尼”的護士小姐的挑逗下,他也從未失足。但這一次,他必須像那些現代青年一樣直截了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