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你真好看。”老吳終於勇敢又略帶遲疑地,伸出手去摸阿秀的臉蛋。

阿秀吃了一驚,臉漲得緋紅。但立即把他的大手抓住貼在自己的臉上。然後睜大了眼,滿懷期待地望著老吳,等著他下麵的話。

老吳吞吞吐吐地說:“阿秀,如果我和你秦阿姨離了婚,你肯嫁給我嗎?”

阿秀驚得一下坐直了身體,結結巴巴問:“倷,倷講啥?”

老吳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阿秀終於聽清了老吳的每一個字,她幾乎不會回答了。

“肯的……願意的……我怎麼會不願意呢?街上的女人都說,要是能嫁你這樣的男人,就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阿秀把老吳的手攥得緊緊,手心裏已是熱汗涔涔。她死死盯著他的嘴,好像生怕他收回剛才的話。

老吳深感失望。這明顯是一種不等價的交換。在他那樣的家庭背景和水虹十幾年高雅矜持的熏陶下,他簡直受不了如此粗俗直露的表白。他立即理智和冷靜下來,鬆開了阿秀的手,心裏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孟浪。

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話雖隻有一句,效果卻像炸開了地上懸河的防波堤,決口的河水頓時將他置於一片汪洋之中。他已無回天之術。

“那倷啥辰光離婚?啥辰光娶我……是不是秦阿姨另外有了相好的……巷裏的人都說,她早晚會被人家搶走的,漂亮的女人心思都野,秦阿姨怎麼也會這樣啊?聽說,白老板送過她一條項鏈值二十多萬哩,真嚇死人了……倷放心,我會對阿霓好的……阿霓會同我好的……我爸爸姆媽也會高興得勿得了咯……我爸爸的膽囊還是你開刀摘掉的,倷的技術實在高明……我十六歲的時候就愛上倷了,我,我……我做夢都想嫁給倷,我天天一早就站在窗口看倷跑步,不隻是我一個人看,我曉得巷裏還有好幾個女人也在看倷……倷的身體像年輕人一樣結實,倷一點都不見老……倷就是不同我結婚,同我做那種夫妻的事情,我也願意的……秦阿姨真是世界上頂好看的女人了,不過,我總比她年輕十歲啊……我以後一定會天天給倷燒好菜吃的,我是不會跟人家走的,我一輩子都跟著倷……我實在太開心了,從今以後我就是倷的人了……”

滔滔洪水把老吳嗆得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他感到阿秀似乎全身都是又燙又黏的膏藥,把他牢牢地粘在了她的身上,讓他無法脫身。那個瞬間,他開始相信他弟弟的話了。他弟弟說,條件優越的男人千萬不要去招惹那些地位懸殊的漂亮女人,男人物色情人時,首先得有把握能隨時把對方甩掉。老吳感到要想當個風流瀟灑的現代男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中國的大部分女人都還是計劃經濟的產物,貨一售出,概不退換。這十幾年,雖然觀念大變,但獨立的女人還是鳳毛麟角。看來,阿秀是個不能退換的女人,她的這種傾銷架勢,使老吳對她的興趣大減。他有些進退兩難了。

萬般無奈中,老吳隻好朝阿秀體諒地笑笑。阿秀順勢便倒在了他的懷裏,一股濃鬱的劣質香水味撲麵而來。老吳覺得阿秀的語言修辭雖然令人汗顏,卻也使他聞所未聞,耳目一新,就像菜籃子裏連根帶土的新鮮蔬菜,有一種原汁原味的稚拙和素樸。這年月,社會崇尚回歸自然,以往不上台麵的野菜樹葉都在大行其道,為什麼村姑野婦就不能登大雅之堂呢?他此刻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麼海外有些華裔,專門跑到大陸內地的窮鄉僻壤去尋訪山花為配偶。大概也想以此追求未被文明和文化汙染的粗俗美和原始美。婚姻確實需要新感覺和新刺激,不管是什麼,隻要未曾嚐試,就有可能激發起消費的欲望。

阿秀那青春煥發的身體很快激起了老吳另一種反應,他漸漸想起了阿秀的其他好處,平穩的心又躁動起來。他慢慢抬起一直閑置的手,摸著阿秀的臉和頭發,然後依次往下順延。他看出阿秀盼望著馬上把她抱到床上去,卻看不出她希望他吻她。老吳把手從阿秀的胸脯上抽回來,低聲說:

“你要是願意,我就娶你。不過你先不要聲張,省得人家講閑話。對你爸爸姆媽也不要講。這次阿霓的媽媽回來以後,我就要同她離婚了。再等幾個月,我就同你結婚,好不好?”

“好的好的,啥辰光結婚都不要緊,等你離了婚,我先住過來好了。”

“好了,你該回去了,出來這麼長時間,家裏人要來喊你了。阿霓媽媽還要過幾天才會回來,明後天我們再仔細商量商量。你以後要讀點書,否則人家一聽你講話,就曉得你沒文化,要讓我們家裏人笑話的。”

“會的會的,你借我幾本書,我先拿去看看。”

“今天就算了,明天再來拿好了。”

第二天晚上,阿秀算好阿霓已經睡下,就給老吳打了電話,然後悄悄溜進了老吳的房間。老吳當然很歡迎不請自來的阿秀,他把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也算在新感覺之內。老吳像如今多數中年人一樣,也在心底盼望著一次浪漫的豔遇。他認為這同“愛”是不搭界的兩回事。

“阿霓困著了沒有?”阿秀輕聲問。

“她這兩天畫累了,一躺下就睡著,喊都喊不醒。你爸爸媽媽曉得你出來嗎?”

“他們到叔叔家搓麻將去了,一搓一夜,要到明朝早上才回來。”

老吳覺得自己再問下去就有點太迂腐了。但不問又沒有什麼話好同阿秀講。想了想,決定還是采取阿秀的程序——先睡覺後親吻。他上前抱起阿秀,把她放在床上。阿秀顯然是有備而來,穿的都是既好穿又易脫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很快脫得隻剩了胸衣和內褲。老吳看著阿秀幹脆利索地脫衣服,忽然想起來問道:“倷,阿秀,你以前跟人家睡過覺沒有啊?”

阿秀連連搖頭:“倷放心好了,我還是個清白身子。倷是個醫生,等一歇,倷就會相信我的。”阿秀說著,一邊漲紅了臉,從包裏拿出一條嶄新的毛巾,放在了枕邊。

老吳沒想到阿秀居然還是個處女,這使他頗感意外,又有些掃興。他猶豫不決地說:“要是這樣的話,還是等到結婚以後吧。”

“吳叔叔,勿要緊的,我早晚都是倷的人了,早一點晚一點都是一樣的,早一點我更放心。你是個好人,不會騙我的。要不然,再過幾天秦阿姨回來,就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