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虹說:“好了,鋪墊得夠充分了,還是說具體一點。”

周由苦著臉答道:“我不會管錢也不善理財,不過,像我們中央美院研究生畢業的畫家,畫價還不錯,我前幾年掙了一些錢,但有錢就出去旅行寫生,要不,要不,你別生氣啊,要不就都花在女朋友身上了,根本存不住錢。好在我沒有家庭負擔,父母也不要我的錢。後來,舒麗她們都離開我了,我才算踏實下來。去年一幅人體油畫賣了近一萬美元,加上這幾年其他的賣畫收入,大概有十幾萬人民幣。不過,這大半年轟炸蘇州,軍費開支劇增,打長途電話用去幾千塊,那幅巨型《江南霓虹》,光是材料費就用了近萬元,還有郵費啊車費啊亂七八糟的開支,我也沒有細算過,反正到現在為止,大約還有十萬元人民幣左右吧。比起那些早已成名的中年畫家,我真是差得太遠了,他們很多人私房、私車、大畫室都已齊備,我還在苟延殘喘呢。隻不過我這人不喜歡讓錢支配,小康就行,心理平衡,日子馬馬虎虎得過且過……”

周由開始翻箱倒櫃,最後總算找出了幾張外幣存單和人民幣存折,還有一部分現金。還順便翻出來一大堆畢業證書、學位證書,以及原來女友們的照片和信件,加上房間和各個箱櫃、抽屜的鑰匙,一股腦統統交給了水虹。

“喏,這些背景材料,加上室內電器家具、還有本人,就是你未來老公的全部家當了。噢,還有我畫室裏保存的那幾十幅油畫呢,那可全都是我的寶貝、是我的非賣品、是我私藏的情人、是我的無價之寶。水虹,你說你將要嫁給一個什麼量級的男人呢?我不知道。”

水虹輕輕把玩著茶幾上的鑰匙,隱忍著笑意說:“看來,確是不太好估價。人說十萬才起步,如果按你的存款算,我將嫁給一個小款;如果按你手中的油畫市價計算,我就算將嫁給一個中款;如果按你自己評估的無價之寶算,那我說不定將要嫁給一個超級大富翁了。怪不得蘇州人都謠傳我嫁了一個億萬富豪,我還可以當個大富婆過過癮哩!”

“別開玩笑了,我……你到底對我的經濟情況滿意不滿意啊?”

“說真的,你現在也隻能算個小款,這同老吳的估計差不多。你全部的家當都算上,還不及吳家的一件玉器呢。不過,你這樣一個三十歲的年輕人,能由自己掙出這麼一筆小款,也就不錯了,雖然不能同吳家比,我已經很滿足了……”

周由急急打斷她說:“可這是一個崇尚金錢的時代,你為我而放棄了吳家的財富,豈不是……我豈不是太委屈你了麼?幸好我們還沒去領那張證書,你若是對我失望了,現在改正還來得及。”

水虹淡淡一笑說:

“我問你,對於人的生命來說,財富榮譽地位意味著什麼?”

“當然是身外之物啦。”

“那愛呢?”

“愛?愛和金錢不是一個類別。”

“要我說,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而愛,卻是心內之物。”水虹凝神望著周由的眼睛說。“其實,每個人都懷著母親給他的愛,來到人世;活著、愛著;活過,愛過;不是為活而愛,而是為愛而活;當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一定也把心裏至死還保存著的愛,一起帶走了。所以,愛是心內之物,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財富,生而帶來,死而帶去。如果我錯過了你,我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麼用處呢?”

周由猛地把水虹摟在懷裏,若有所悟地囁嚅說:

“……生而帶來,死而帶去。可不麼,畫也是帶不走的,能帶走的隻有愛。”周由長長的親吻快把水虹悶得氣都透不過來了。“我與生俱來的愛,大概就是帶給你的;將來我走的時候,也許惟一能帶走的,就是你的愛。”

周由終於放開水虹,瞪大了眼睛喊道。“不過,我還是要給你掙一套帶不走的大房子的!我一定要讓你過得比在蘇州更好。”

“別忘了,我當你的人體模特,賣畫的收入一人一半。”

“以後我隻管畫畫,家政就交給你啦。”

“我本不喜歡管錢,可是為了幫你管住那些女朋友,我隻好操這份心了。”水虹說著,順手從那堆雜物裏,抽出兩張女人的照片,驚歎道:“喲,你的情人這麼漂亮啊,看來我還真得小心點了!”

周由指著那兩張照片說:“這位是沈小姐,你放心,她早已嫁到美國去了,現在是個大富婆,不會經常回來的。這位就是舒麗,去年就離開我,到南方去闖天下了,聽說傍著一個辛老板,自己也辦了一家公司,幹得正歡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