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用頭顱和身軀書寫驚歎號(2 / 2)

“家裏有什麼人?不想念嗎?”

“離家已久,從來不通信。我本是窮人,管什麼家!”

馬步芳似怒非怒地冷笑著,轉向在座的幕僚們:“他不管家?”

“他不管家?”

“不管家,他管什麼?”

幕僚們隨聲附和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氣氛鬆動了一些。

馬步芳回頭對馬忠義說:“前方歸來的將士們好好休息幾天,弟兄們太辛苦了。”接著又問孫軍長,“你們怎樣對待士兵?”

“我們紅軍官兵平等,為了革命團結在一起!”

這天,預先準備了一席飯,既是為馬忠義接風,也是對孫軍長軟化誘降的優待。馬步芳知道難如其願,改換口氣說:“算了吧,我們吃飯。”

馬步芳坐在上首,孫軍長坐在對麵,幕僚們兩旁就座。馬德討好地說:“今天的飯是喜宴,是獻俘的喜宴!”幕僚們隨聲附和。馬步芳臉上的肌肉有了幾分輕鬆。

孫軍長雙眉緊鎖,冷眼旁觀。席間,他不舉箸,不言語,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孫軍長被關押在東關馬忠義臨時寓所,他隻能在院子內外走動,離開較遠就被製止。馬忠義有時“邀”孫軍長到大街上溜達,往往坐一輛轎車,很少讓其步行。

青海日報社社長陳秉淵曾幾次采訪孫軍長。“我軍是北上抗日的!”軍長慷慨激昂,隻表示抗日救國的堅定誌願。

馬步芳曾親自“陪同”孫軍長,到南門外看望在那裏強迫勞動的被俘紅軍。

“這些都是你手下的人嗎?”馬步芳問。

“是的!你別看這些人年紀小,打起仗來可英勇!”

馬步芳還“請”孫軍長到被俘紅軍編成的“補充團”講話。孫軍長到“補充團”看望了自己的戰友和部下,激昂地說:“同誌們,西路軍雖然失敗了,紅軍仍然存在,紅軍是殺不完的!黨中央在陝北建立了根據地,陝北的紅軍壯大了!”

馬步芳的“勸降”一次又一次破產,隻好向蔣介石如實上報。蔣介石很快就下了“處以極刑”的命令。

黃河穿過長雲籠罩的河湟穀地向東流去。大阪山和拉脊山褪了黃白,染上青黛。險峻陡峭的高山馱著一輪血淋淋的落日,嫣紅的雲濤如同萬頃血波,浸透了暮色之中的青山翠岡。

孫軍長被捆綁在柱子上,麵對屠刀,昂首屹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像山岩深處的兩個深潭,縱然颶風來臨也不為所動,含蓄而深沉。他向壯麗的雲空發出長風般的狂嘯,那嘯聲孤獨而高傲。他沉沉的聲音叩響了酷寒中融融的春風,叩響了暗夜中曙色的誘惑。他腳下已經泛青的苦艾草在飛掠的風中搖蕩起伏,好像為天邊正在升起的黎明而歡呼高唱。灰藍色的天際,隱隱湧現出崇山峻嶺般的風雲,仿佛是夜空的重重夢境,又仿佛是美麗理想的雄姿。

孫軍長身首異處,他用頭顱和身軀書寫了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他從鄂豫皖走來,倒在青海高原。這個被紅四方麵軍指戰員稱為“戰將”的軍長,遇難時年僅2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