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遺腹子(1 / 2)

孫玉清軍長被殺害的噩耗傳來,陳淑娥臥床數日,不進飲食。她想起那幼小的生命,那戰火中留下的骨血,瀕於死亡的心漸漸複蘇過來。她的眼睛分明地亮了一下,隨即,那點亮光又消失了,眨著憂慮和惆悵。

紅四方麵軍前進劇團駐紮在西康的爐霍地區時,經常為駐在此地的紅九軍演出。每次演出前軍首長都要熱情歡迎,每次演出後軍首長又要熱情款待。那時,陳淑娥剛剛19歲,像一朵出岫的輕雲,愛上了已經結婚的紅九軍軍長孫玉清,虎生生一條漢子。愛情的種子撒到她的心靈深處,終於發芽、開花、結果。

紅九軍兵殤古浪,孫軍長負傷掛彩。前進劇團奉命前往慰問演出,可是還未趕到九軍駐地就被數倍的敵人包圍。陳淑娥帶著身孕被俘,當天夜裏被滿臉大胡子的馬家軍前線步騎總指揮馬元海糟蹋了。她想到了死,但是腹中的孩子躁動了。她心中淒慘,欲哭無淚。孫軍長押到西寧這天,馬家軍為了顯示“戰績”,曾讓孫軍長站在高台上,麵對人群。陳淑娥也被驅趕著站在人群之中,遠遠望著孫軍長。孫軍長泰然處之,神情自若。陳淑娥淚如雨下,心如刀割。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孫軍長。

在馬步芳的“新劇團”裏,她的身孕慢慢大了。為了讓孩子順利出生,經過好心人的周旋,馬步芳參謀處的參謀牟文斌把她接到家裏分娩,生下個男孩子,牟參謀十分高興,將她母子收養在家中。孩子還不滿月,她又被馬步芳要回到“新劇團”。馬元海點名要她當小老婆。每天,淚水衝洗著她呆滯木然的麵孔。

一天,天黑下來,她悄悄溜出二門,又側身從大門縫中輕輕擠了出去。遊蕩的風像一把長鞭,抽打著生命微小的野花,凋謝的花瓣在寒風中孤獨地紛飛,飄舞。她朝著一位四川同鄉家中飛奔而去,想先藏下身來,然後接出孩子逃離青海,遠走高飛。同鄉十分同情她的遭遇,將她轉移到更僻靜的好友家去。不巧,這家人外出,他們隻好折返回來。她本來身體虛弱,這麼來回奔跑,加上緊張擔心,剛邁進院門就一頭栽倒在地。同鄉一家慌忙將她抬到草房中,用幹草掩藏起來,先設法給她治病,調養身體。

馬元海派兵在各個路口設卡堵截,四處張貼告示懸賞緝拿。馬元海懷疑這是和牟參謀串通好的,就派人到牟家把孩子奪了過來,把牟參謀五花大綁,押到城內大街小巷尋找陳淑娥。陳淑娥不願連累別人,更擔心孩子的安全,便主動離開同鄉家,向大街上走去,碰上被押解著找她的牟參謀。牟參謀埋怨地說:“你怎麼能逃得出去?這一下孩子在我那兒也待不成了,真可惜!”

她被押回馬元海家關了起來。孩子無人照看,放聲嚎哭。哭聲撕裂著她的心。

馬元海狡猾地說:“孩子不準留在身邊,也不準過問去向。隻要安心待在我這兒,孩子就不會有危險。如果再跑,就別怪我無情!”

孩子被送到貴德縣的劉副官家中,童年像青杏子一般酸澀。究竟不是跟著自己的親人,六七歲了還穿不上褲子。冬天蹲在炕上,或者在陽光充足的中午蹲在那被太陽照得白晃晃的牆根底下;夏天爬在河邊,遠望晶瑩的雪山。吮著淒冷的風長大的孩子經得起風雪,孩子身體很壯實,每天無憂無慮地四處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