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秘密黨支部(1 / 2)

黃河像一條蛟龍,扭軀擺尾從蘭州市穿流而過,澤被後裔,惠流千秋,唱著一曲永不衰老的歌,唱著夜的衰敗死亡和黎明的臨盆出世。

蘭州東郊黃河南岸拱星墩,集中關押了一批西路軍被俘紅軍。集中營是陸軍營房改造的,土坯砌成兩丈多高的圍牆,牆頂電網,四角哨樓。大圍牆裏還有一個小圍牆,軍官隊關在裏麵。軍官隊的小圍子西麵有個門可通士兵隊,但不準出入,到外麵的唯一通道是東門,設有崗哨。軍官隊130多人,士兵隊1200多人。

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實現了第二次國共合作。馬步芳、馬步青“二馬”迫於各方麵壓力,先後挑選年齡較大的紅軍被俘人員,分批押送到蘭州拱星墩交國民黨第八戰區集中營。

集中營上校大隊長給軍官隊“訓話”:“兄弟我研究過三民主義,也研究過共產主義,可是我……”他咳嗽了兩聲,“可是我就不信那一套!”

大家嘩然,七嘴八舌。有的說:“別他媽裝蒜,前幾天還講什麼三民主義才能救中國,今天就不信三民主義了!”有的說:“你看他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還研究過共產主義哩,嘻嘻……”

上校歎了一口大氣,說:“我奉勸諸位,你們目前在患難之中,不要去相信什麼主義!以後,唉,如果蔣委員長準許你們回共產黨那邊去,唉,回去以後再相信你們的主義也不遲呀!”

“你不相信你們的三民主義,那是你的事,我們管不著!我們相信我們的共產主義,是我們的事,你也不必操心!”方強操著滿口湖南口音反駁說。

大家你一聲我一語,在下麵嚷成一片。上校麵紅耳赤,青筋暴跳,來回踱了幾步,急促地喊了一聲“解散”便轉身走開了。

國民黨稱集中營為“感化隊”。上校大隊長每周給軍官隊“政訓”一次,“政訓員”專門給士兵隊“政訓”講話。這些家夥明知西安事變和平解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已經形成,但仍不時地對紅軍“訓話”,大講什麼“中國隻能有一個黨,隻能有一個主義,隻能有一個政府,隻能有一個軍隊,隻能有一個領袖,隻有三民主義才能救中國。共產黨應該取消,紅軍應該改編,服從蔣委員長指揮……”

“政訓”真讓大家頭冒蒸氣,怒火上升。黨支部認為有必要進行駁斥。這次與上校“訓話”針鋒相對,就是一次駁斥。

方強是集中營秘密黨支部的書記,紅九軍政治部宣傳部長。西路軍在臨澤倪家營子時,處在馬家軍的重重包圍之中。總部決定由紅九軍政委陳海鬆帶七十五團、八十一團加婦女獨立團,佯攻甘州,掩護主力東返。部隊在夜色掩護下到達甘州南關,陳政委對方強說:“為保證主力東返,我們要堵住幾十倍於我們的敵人,將要承受敵人的圍殲,可能全部犧牲……”方強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西路軍因故沒有東返,改向祁連山突圍。陳政委帶領部隊掩護主力進山,犧牲在梨園口。方強在石窩分兵以後突圍時被俘。

1937年的春天來了。方強和卜勝光、劉振堂、任國章、金中、張先進、夏康林七人,從河西走廊的武威被押送到蘭州。他們走上黃河鐵橋,腳下是奔騰的河水。清風過處,黃河上傲然挺立的水車,自得其樂地大轉特轉。

他們被關進東郊拱星墩集中營,一進小圍牆,軍官隊的一些同誌就圍攏來看望他們。方強認識秦基偉、徐立清、徐太先、辛元林等。大家緊握雙手,問寒問暖,訴說各人的遭遇和戰友的犧牲。人人心重如鉛,方強悲痛地流出了眼淚。

他們七人被分編到各班,方強和卜勝光編在一起,班裏有徐立清、徐太先和一個團政委、兩個營長。班長是肖顯望,曾任紅三十軍作戰參謀,充實基層後任營長。

方強和卜勝光在武威監獄時就關在一個牢房,現又關在一起。他倆埋藏在心底的話常常不知不覺從口中流出,當前局勢……統一戰線……陝北延安……抗日前線……他倆感到很有必要組織個黨支部。兩人找紅九軍政治部主任徐太先商量,決定成立秘密黨支部,方強任書記,卜勝光任組織委員,徐太先為宣傳委員。

黨支部成立後,首先聯絡黨員。徐太先聯絡了秦基偉、徐立清、劉毅、熊德如等;卜勝光聯絡了冷赤才;方強聯絡了劉振堂、辛元林、張先進、夏康林、任國章、金中等,還在士兵隊聯絡了歐陽楚強、錢義民、李明等。黨支部每一個同誌都心懷夢想,那個夢就是,終有一天回到黨的懷抱,終有一天從延安的黃土坡出發奔向抗日前方。

集中營夥食很差,黨支部成功地組織了反貪汙、反克扣,夥食自治的鬥爭。統戰工作也有收獲。軍官隊隊長經過團結教育,後來毅然奔向延安到抗日軍政大學學習,改名傅進展。有個原東北軍團長,在中央軍吃不開,現在是這裏的中尉文書,他感慨地對劉玉亭說,共產主義比三民主義好,共產黨的主張是為勞苦大眾的,所以得人心。國民黨太腐敗了,將來的天下一定是共產黨的。

集中營大隊部要從士兵隊挑選一個勤務兵,看中了還沒有暴露身份的騎兵師一位指導員冷赤才。冷怕政治上背包袱不願去。黨支部認為這是了解獄方情況的好機會,便動員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