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啊,我就是徐向前!”(2 / 2)

“你想跑嗎?”難友突然問。

談清林一下愣住了,看著對方半天沒敢說話。

“你要想跑,明天我們帶你出去!”

談清林一把抓住他說:“願意,往哪兒跑啊?”

“明天晚上,等人睡定了,你就悄悄地溜到西邊。”說著他輕輕地把帳篷揭開一道小縫,指著離山不遠的一個帳篷說:“那邊看得鬆些,先跑出去,再折向東……”

“向東!”談清林猛地重複了一句,還想再問些什麼,但難友說“時候不早了”,就上工去了。

談清林想著絡腮胡子、細高個子、河南口音,大概是一位鄂豫皖吧!想著想著,就好像自己真的逃出去一樣,身上痛苦也不覺得了,第二天幹活也好像有了力氣。好容易等到晚上,大家都睡定了,談清林按指定地點找到鄂豫皖,一共聚集了六個人。他們向西逃出,跑了幾裏又向南走了一陣才折向東。為了避免目標過大,大家不得不分散走。

“兩塊錢還在嗎?”鄂豫皖問他。

“在!”

“好好留著路上用!一個人上路也不用害怕,一直向東走,一定會找到主力!”

談清林蹣跚疲憊的腳步漸漸接近蘭州城,他真有說不出的高興,但黃河鐵橋被卡死了,沒有證件別想過去。他扶著一塊岩石望著鐵橋,岩石冰冷極了,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隻得在河北邊的一座破廟裏住了下來,餓了就到附近一個小飯店裏買兩碗稀飯吃。蘭州的學生、工人、農民,到處宣傳抗日救國。他急得直打轉,卻想不出主意。

飯店老板是一個小老頭,看他9月底還穿著單褲,天天來吃稀飯,就故意對他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在上前線打日本鬼子,你怎麼還在這裏閑逛?”

他一聽也不好說什麼,隨便回了一句:“抗日行啊,可我到哪兒去抗日呢?”

“現在到處都是國軍,我把你送到國軍裏去吧,怎麼樣?”

“我不當兵!”他搖搖頭說,覺得老頭在注視著自己,好像看穿自己的心思似的。當然他不能說自己是紅軍,就胡謅說:“我要回家看看,又過不去橋,父母都老了。”

老頭見他不吐真言,就把他拉到僻靜處說:“你要不願意當國軍,我有一個朋友能把你帶到抗日的地方去,行嗎?”

這句話問得他莫名其妙,就說:“到哪兒去?”

“到那兒你就知道了!”老頭沙啞的笑聲像一陣風在樹梢摩挲的聲響。

第二天,來了個像工作人員模樣的人,把他帶過鐵橋,又把他領到蘭州東門汽車站,給他找了個地方住下,說是等車去西安,說完留了些錢就走了。蘭州東來西往的汽車不少,要等什麼車呢?他看到蘭州隻有一條大路是向東去的,心想西安一定在東邊,心裏好像安靜了些,又不敢亂問,隻好將信將疑地等了四五天。

第五天,來了一部大卡車。那人不知從什麼地方又出來了,對他說:“這趟車是去八路軍西安辦事處的,坐上吧!”“八路軍”,他一聽,馬上想起監獄中馬家兵的話來,想著八路軍不就是紅軍嗎?他一下高興起來,正想問那人,那人又不見了。車上有好幾個人,他也不敢問誰。一路上,談清林還想著小老頭和那個人,他們都是什麼人呢?雛菊給山野染上點點的白色,秋風把玉米抹上濃濃的金黃。

汽車一直開到八路軍西安辦事處門口。一個穿著軍衣戴著國民黨帽徽的人出來接他們。談清林吃了一驚,難道真如馬家兵說的那樣,紅軍投降國民黨了嗎?跑吧,又怕跑不掉,隻好硬著頭皮跟進去。“國民黨帽徽”把他帶到一間小房子裏住下,和氣地招呼說:“可別出門亂跑,免得惹事!”接著又出去給他拿來一床棉被和一套灰色的新棉衣。“這到底怎麼回事呢?”他奇怪地想著,覺得這人舉動不像國民黨當官的樣子,但仍然不相信這就是紅軍的地方,給他的帽子,他不敢戴。

一位幹部找他談話,好像看透他的心思,一開口就說:“八路軍就是過去的紅軍,為了團結抗日才改編的,它還是共產黨的隊伍,總部在陝北延安。”“陝北,我聽說過……”沒等說完,他就一下跳起來,把自己的遭遇全部倒了出來。悶葫蘆打開了,心裏亮堂了,連房子也好像亮了許多。

他離開徐總指揮的窯洞,仰起臉迎向柔柔的風,任思想自由飛翔。啊!那安詳如仲秋輕輕的和風,那幸福如傍晚天際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