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杯壁薄如蛋殼,紋理光滑透明,色澤有翠綠、墨綠、鵝黃、黃綠、羊脂白等。相傳西周穆王遠遊西域,與西王母在瑤池歡宴,西王母以夜光杯饋贈周穆王。月光姣好,清澈如水,把美酒傾入杯內,對月映照,色呈雪白,柔和光亮,周穆王愛不釋手。從此,夜光杯名揚千古。唐代詩人王翰寫的《涼州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更使夜光杯盛譽遠揚。夜光杯,就是用祁連玉石精工雕琢而成。甘肅酒泉出此玉,青海祁連縣的“玉石溝”和“玉石梁”也產此玉。不過,這裏講述的不是祁連玉的故事,而是一位流落在祁連縣的西路軍紅軍老戰士的故事,是一頁似乎已經凝固的曆史。
三名紅軍與搜山的馬家軍互相射擊,其中兩人倒在血泊之中。第三個是衛生員,急忙去救。倒下的一位戰友在咽氣前叮嚀他:“活下去,將來總有機會報仇!”
他叫劉思貴,四川省營山縣人。1933年紅軍在家鄉擴紅,他報名參加了紅軍。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200多名戰俘從張掖押往西寧。第四天從扁都口到俄博,劉思貴親眼看到馬家軍殺了20多名戰友。天黑,他們像牲口一樣被圈在一個莊廓裏,這夜就凍死了五六個。因為凍餓走不動,第二天清早起程時又有五六個戰友被慘殺。
從俄博到大梁的路上,夜色沉重,漆黑一片。他蜷縮在挖過金的沙坑裏,逃跑了。
莽莽山野,隻有金場。他給大通一個姓蔣的金掌櫃當了一名“啞巴”沙娃。啞巴是裝的,因為一開口說四川話,頓時就暴露了身份。
他流落到百經部落,住在貧苦牧民角尼家裏。角尼給了他一件破皮襖,一雙舊靴子,一個藏式的腰帶,讓他擋羊。怕馬家軍搜查,他仍然裝啞巴,不說話。
百經部落的頭人傳達馬步芳的命令,讓每家每戶帳房門口掛上戶口牌,同時派人在各帳房圈子搜查“共產娃”。角尼不敢收留他了,打算把他送到甘肅民樂一帶去逃命。角尼的老伴擔心他被馬家軍抓住殺掉,整整哭了一天,還給他準備了一包羊毛,兩碗曲拉。
翌日,角尼全家哭哭啼啼送他上路,一直送到黃草溝,遇到兩個在外念經的貧苦老阿卡。角尼的老伴悄悄和那兩個阿卡商量,讓他們收留這個啞巴,給他們打柴、背水、做飯。兩個阿卡同意了,他就再沒有向甘肅民樂一帶逃命,跟著兩個阿卡在祁連八寶一帶轉悠。兩月以後回到百經寺,阿卡把他介紹給寺院裏的另外兩個阿卡,一個命叫奐曲乎,一個叫留義,給他們做飯、背水、拾糞、打掃衛生。
寺院不遠的河灘,駐紮著馬步芳一個營挖金子。官兵常到寺院裏騷擾,奐曲乎恐怕馬家軍發現他找麻煩,給他起了一個藏族名字“龍日克”,又從死後送去天葬的阿卡身上脫下一件袈裟,給他穿在身上。從此,他就當起一名披著袈裟,不會念經,也不會說話的“塔娃”(寺院裏做苦工的阿卡)。
他在百經寺做了兩年塔娃,學會了做飯的本領。寺院管家聽說他做的飯好吃,就叫他做了一年飯,年終給了他一頭犛牛。這是他幹了九年苦工,第一次得到的報酬。管家介紹他給次日金阿卡做了一年飯,次日金在年底也給了他一頭犛牛。從這以後,管家讓他在寺院經堂的廚房裏做飯。他這個啞巴塔娃,又變成了啞巴“加瑪”(寺院裏對做飯人的稱呼),也有人叫他加瑪龍日克。在經堂廚房,每天除了做飯,還要到一裏遠的地方背12大桶水。經堂隻有在念經的日子才做飯,不念經時他就在各大阿卡家幫工。
在無聲無言中,12個春秋流逝而去,大漠終於敞開了無遮無掩的光明。祁連縣解放了。他高興得淌著淚水,開始說話了。由於12年多不說話和終年累月生活在藏族之中,他已不大會說漢話了。
這年冬天,駐張掖的部隊派了幾個人到祁連黃草溝一帶購買菜牛。他像見到親人一樣,向部隊同誌訴說。他講的是走音變調的藏漢混雜的語言,人家聽不懂。人家講的是帶著濃重鄉音的南方話,他也聽不懂。
1957年,他用解放後積攢的工錢,買了一頂牛毛帳房和五頭犛牛,離開百經寺在阿力克鄉草原上建立了自己的家,和一個藏族姑娘葉爾麗結了婚。
他站起身,好像抖落了肩頭的負擔一般。阿力克鄉1958年成立了第一個牧業生產合作社,他被選為副社長,還兼任民兵連連長。第二年夏,他帶領十幾名民兵到海西州天峻縣參加剿匪,抓國民黨空降特務,完成任務後被評為民兵治安模範。這年秋天,他參加了黨組織。從1959年到1981年,他在基層擔任黨支部書記職務達23年之久,先後16次被評為省、州、縣、鄉各級模範,受到各級政府的表揚和獎勵。退休後,他在家裏閑不住,就主動幫助照看文化室和水井,要為家鄉建設貢獻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