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在總醫院幹過的女護士認識劉克先,知道他是紅九軍的營長,是鄂豫皖的紅軍,打算去報告敵人,領幾個賞錢。汪運先知道後對她說:“你不要昧良心,看他這個樣子你忍心嗎?把他殺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劉克先也連忙拿出自己的錢給她,希望她不要出賣自己的戰友。在周圍譴責和憤怒的眼睛盯視下,她兩眼閃爍著迷惘而脆弱的光,慚愧地低下了頭,終究沒有報告敵人。
駱駝店有飯吃,實際上隻是由韓起功派來的人,在外麵用行軍鍋燒點剩飯和菜湯,每人分一小碗,每天隻吃兩頓。劉克先是20多歲的年輕人,根本吃不飽。餓得沒辦法,隻好拔過往駱駝身上的毛賣。一斤駱駝毛可換兩個大燒餅。
暮色蒼茫的夜晚,劉克先和周強等人向關駱駝的地方摸去。他們大塊大塊地從駱駝身上往下拔毛,駱駝便“哞哞”地叫了起來。駱駝老板聽到聲音,打著燈籠出來,一見駱駝毛被拔掉不少,奔過來就打他們。幾個腿腳好的一下逃走了,劉克先一邊躲,一邊逃,身上挨了幾棍子,藏到黑暗處。那家夥又過去打周強,一邊打一邊罵,可憐周強凍掉了雙腳,平時隻能在地上爬,此時逃又逃不掉,反抗又沒有力量,被打得頭破血流,痛得在地上打滾。
韓起功的部隊來駱駝店挑兵,幾個身體好點的被挑走,剩下幾個傷殘人員和婦女,韓起功的人也很少管飯了。一天,汪運先說:“這樣餓下去實在受不了,不如各想辦法!”
周強是紅軍的裁縫,就到王府街裁縫店去了。汪運先等靠賣雜貨、麻糖、花紅維持生活。劉克先和黃誌亭一路要了幾天飯,就擺地攤賣花紅。買花紅的人很少,生意無法做,劉克先隻好又去要飯。每當黃昏搖落暮色,劉克先就睡在鍾鼓樓下,一件破羊皮既當床又當衣裳。
這天,劉克先坐在街邊,一個穿著國民黨軍服的人走了過來,問:“你是哪裏的?”
劉克先怕他不懷好意,反問:“你是哪裏的?”
“我是總部的,以前在紅三十軍八十八師。”
“我以前是紅九軍的,受了傷住在紅四方麵軍總醫院。”
經過交談,劉克先知道他叫劉德勝,原是紅三十軍八十八師的一個連長,現住在醫院裏。
國民黨士兵的生活也是很苦的,每天隻吃兩頓飯,分幾個饅頭。每天吃飯時,劉德勝便省吃兩個,到時偷偷地送到劉克先手裏。每次劉克先接過饅頭都要問:“你吃了嗎?”劉德勝說:“你放心,隻要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絢麗熱烈的陽光渲染著張掖古城。劉克先要求回到黨的懷抱的心情特別迫切,他對劉德勝談了自己的想法。
劉克先盼望已久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胡宗南的兩個汽車排從新疆運貨到蘭州,路過張掖。馬鶴年、高金城找帶隊的,請求順便帶一個紅軍傷員到蘭州去,說了許多好話,還塞了些東西。帶隊的得了好處,加上國共已經合作,便答應了。劉德勝把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告訴劉克先,並讓劉克先與他一起去福音堂醫院。
高金城熱情地請他坐下,說:“我們已跟蘭州的一個車隊講好了,明天上午你就坐他們的車去蘭州。辦事處地址是蘭州南灘街54號。”高金城把地址寫在紙條上,開了介紹信,放在一條煙內給了他,接著又拿出八塊錢遞給他。劉克先激動地接過高金城遞過來的東西,不知講什麼好,隻是一個勁地點頭說:“好,好……”
劉克先終於扯著玫瑰紅的太陽找到蘭州八路軍辦事處。謝老、朱良才叫況步才給他買了一套學生服,一根文明棍。沒過幾天又送他到甘肅省立醫院治病,和紅五軍的師政委謝良住在一起。他出院回到辦事處沒幾天,王定國、武傑、郭福海等也相繼回到辦事處。從虎口中逃出來的患難戰友相見,格外高興,格外親切,整天有說不完的話。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
1937年10月,謝老讓郭福海護送他,一起經過西安辦事處回到了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