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傷殘者回到延安(1 / 2)

張掖城中的鍾鼓樓,原名鎮遠樓,始建於明正德二年,清代重建修葺,壯麗雄偉,甲於河西。整個建築共分三層,四方形,鑽尖頂,樓台四麵中軸都有門,可以通行。四門之上各懸匾額,東邊是“金城春雨”,西邊是“玉關曉丹”,南邊是“祁連積雪”,北邊是“居延故牧”。這四塊匾額,形象地說明了張掖形勝。鍾鼓樓是當之無愧的半個世紀前紅軍事跡的見證人。

4月中旬,柳絲拂麵,和風撩衣。劉克先邊要飯邊走路,接近張掖,遇到要飯的紅軍多了起來。這是一些在城鄉夾縫中討生活的流落紅軍。大家見麵最關心的有兩件事:一是問有沒有延安的消息,二是問要了多少飯,有人沒要到,大家還互相支援點。到張掖附近時,要飯的紅軍越來越多,隻要村裏有狗叫,不用看便是紅軍在要飯。要飯的人群中,傷殘人員居多。劉克先印象最深的是紅三十軍的一位連長,他在同馬家的騎兵搏鬥中頸部被砍了一刀,無論行走還是吃飯睡覺,都隻能把頭低著。大家看到他那發黑發白的傷口,寧願自己挨餓也要想辦法給他弄點吃的。

國共合作之後,馬家軍對紅軍不像過去抓住就殺。劉克先決定進張掖城,一拐一拐地走到了城門口。站崗的馬家兵圍著他打量了一圈,問:

“你在紅軍中幹什麼?”

“放馬。”

“給誰放馬?”

“沒有給誰放,我的馬是馱東西的。”

“那馬呢?”

“叫你們牽去了。”

馬家兵見他是個重傷員,估計也撈不到什麼油水,便放他進城了。

劉克先是紅九軍的一個營長,在四川清宮渡夜襲戰中腰部受了重傷,白天騎馬,晚上坐擔架,隨紅四方麵軍總醫院過了黃河。西進中他的右腳小趾頭又被砍掉,傷口一會兒像刀割一樣疼痛難忍,一會兒又變得麻木起來。劉克先的腰腿不方便,隻好和馬夫、通信員一起,躲躲藏藏地向祁連山外摸去。

祁連山裏還有很深的雪,而山外卻是一片初春的景色。小草發芽了,樹木返青了。他們躲過了敵人的搜山部隊,精神輕鬆多了,這才想起有兩天沒吃東西,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附近沒有村莊,到哪裏去弄吃的呢?他們隻好吃幾口雪,餓著肚子向前趕路。

第二天下午看到一個村莊。村旁的一條幹河溝邊,有茅草和剛長出來的青草。看到馬在津津有味地吃著青草,他們的口水直往肚子裏頭倒。劉克先對馬夫和通信員說:“你們到村子裏去要點吃的吧!”兩人走了,劉克先又擔心起來,村裏會不會有馬家隊伍呢?黃昏,兩人回來了,給劉克先帶了一個饃和一點飯。“好,好!”劉克先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們吃過“晚飯”,連夜趕路,太陽出山的時候,又來到一個村邊。還是按照昨天的方法,兩人要飯,劉克先躲在草地裏放馬。

兩三個老鄉提著木棍向這邊走來。劉克先知道是馬暴露了目標,隻好裝著沒事坐在那裏。一個家夥見他身著紅軍的衣服,便指著罵道:“你這該死的共黨!”說完舉起木棒向他打來。他行動不便,身上又無槍,隻好抱頭讓打。那家夥見打了幾棒子人不動彈,騎上馬就跑。劉克先腿腳傷殘,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馬跑遠,神情沮喪地坐在地上。

馬夫和通信員要飯回來,聽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氣得直罵:“要是我們在這裏,非殺了這個狗日的不可!”

劉克先拄著木棍,拖著傷殘的身體,艱難地向前行進。

一天,三人來到一個莊邊。和往常一樣,馬夫和通信員叫他躲在草地裏等他倆回來。劉克先等了兩三個小時,不見兩人回來,焦急地望著村莊,直到太陽落山。也許兩人被民團殺害,也許被馬家軍抓去當兵了。多少年來,劉克先一直打聽他們的下落,但杳無音信。馬夫和通信員都是四川人,年紀都隻有十幾歲,因為參軍時小也沒有個大名,隻有通信員有個小名叫“小白菜”。

劉克先今天到這個村要點吃的,休息一天,明天到另一個村要點吃的,再休息一天。對他來說,行走十分困難,要飯也不容易,經常要遭到辱罵、毒打、狗咬。

進了張掖城以後要飯方便多了,有時能吃上點米飯和麵條,遇上接媳婦的還能吃上點肉。紅軍中有不少被俘的女戰士,被敵人賣給當地工人做老婆。每當劉克先要到她們門前時,她們都十分同情地拿出自己的口糧,甚至還給點錢。

一天,劉克先要飯到了北街。一個穿國民黨軍服的士兵看見他一拐一拐地要飯,行動十分艱難,便對他說:“你也不要這個樣子到處要飯了,往前走有個駱駝店,那裏有很多你們的人,每天有飯吃。”劉克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有個駱駝店,還有穿紅軍衣服的傷員進出。劉克先走了進去,一眼見到總部衛生部秘書汪運先,總醫院的醫生黃誌亭,還有周強等10多個男女紅軍。北街駱駝店,平時接待從新疆用駱駝運貨到蘭州路過張掖時歇腳的商販,河西之戰以後用來關押和收容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