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為了100多娃娃活命”(1 / 1)

春天來了,微風吹起,小草搖曳,整個原野被綠色浸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香。麵對生命力極強的小草,任何人的靈魂都會產生強烈的震顫,會感到自己的生命被一個強大的生命所照明、所吸引、所征服,一切渺小、卑瑣、哀怨和消沉都被驅除了。

1949年9月5日,人民解放軍進入西寧。

蒲秀英歡喜若狂,熱淚縱橫,跑到大十字,迎上解放軍,跪下磕起頭來,將自己12年來親身經受的種種磨難,哭訴給親人聽。

蒲秀英,婦女獨立團二連指導員,在山丹戰鬥中,雙腿受傷,不幸被俘。敵人從她腰間係的一條皮帶斷定她是紅軍指揮員。她在山丹和張掖被隔離關押28天,手上銬,腳上鐐,頭部扣上鐵絲罩。敵人嚴刑拷打,逼她說出在紅軍中的職務,指出被俘紅軍中誰是當官的。

馬家軍一個姓牟的參謀命令士兵將她緊緊綁在長條凳上,威脅說:“你要是再不說,就把你綁死在這條凳子上,永不解開!”她被打得遍體鱗傷,昏死多次,兩腿潰爛,腫脹厲害。

她把仇恨注入了自己的牙根中,在那裏化為青色的冷酷,始終未透露任何情況。

她被押解到西寧,先分到羊毛廠做苦工,又分到馬家軍樂隊隊長家做傭人。她不堪忍受風刀霜劍的逼迫,逃到東稍門姓張的商人家做傭人,熬著漫漫長夜,盼望早日黎明。她一直等到西寧解放,才第一次邁出商人家的大門,到大南門外一家馬車店當了雜工。

一天,她正在店裏燒水,幾位解放軍走了進來,聯係過往部隊住房事。其中一人指著蒲秀英對另一個說:“你看,拉風箱燒水的婦女長得多像你啊!”那位解放軍聽後,走到她跟前仔細一看,喊了聲:“幺妹!”眼淚已經流下來了。她抬頭一看,愣了半天,認出站在眼前淌著眼淚的解放軍是自己的大哥蒲定忠。兄妹見麵喜出望外,痛哭一場。

蒲定忠和蒲秀英兄妹都是在四川參加革命的紅軍老戰士,都在河西被俘,押解到西寧。蒲定忠分到補充團,蒲秀英分到羊毛廠,後來,蒲定忠逃跑回到自己的部隊,一直在尋找失散多年的妹妹。

時光流逝,蒲定忠從軍隊轉業到地方,在民政廳招待所工作,不幸於1962年病故,葬在西寧市南川烈士陵園。1953年,蒲秀英全家響應政府號召,遷到貴德縣參加農業生產。

蒲秀英渴望著重新點燃心靈的炬火。她到貴德以後,先後在基層擔任鄉婦女代表、陪審員、農業社副社長等職。

1958年大辦托兒所時,她兼管托兒所。翌年秋冬,農村糧食緊張。冷風颼颼地刮著,遮天的黃塵一陣陣蕩來,似要把人埋了。為了保證托兒所100多娃娃的溫飽,她倔強地邁著碎步,帶領托兒所的保育員們,到地裏收莊稼,到山上砍柴火,從菜地裏“偷”菜,從倉庫裏“偷”油。當時農村不少地區出現餓死人的事,有些托兒所的娃娃就餓病甚至餓死,可是她負責的托兒所卻保證了孩子們的基本溫飽,安全度過了生活困難時期。

縣公安局把一批有偷盜行為的基層幹部拘留了起來,她也被拘留。

“蒲秀英,你偷了生產隊的糧、油、柴、菜沒有?”

“偷了!”

“偷了多少?”

“我也說不清有多少,反正100多娃娃吃用了一年多!”

“你為什麼要偷?”

“為了100多娃娃活命!我看到有的生產隊幹部往自己家裏偷,我要不給娃娃們爭上點,娃娃們非受孽障餓壞不可。現在組織上怎麼處理,我都毫無怨言!”

蒲秀英在保持清晰的看法、作出果決的判斷和抉擇方麵,正如她帶的娃娃,樸實、純淨、坦然、不折不扣。公安局派專人調查,最困難的時候,托兒所的娃娃們吃的是糧食和蔬菜,她家裏完全靠野菜、樹皮及爛洋芋度日。半月以後,縣公安局宣布蒲秀英無罪。

她回到生產隊,繼續擔任領導職務,工作比以往更積極更負責了,盡管在她心靈的藍天上,已懸著半截夕陽……

1984年2月的一天下午,哀雲密布,寒風凜冽。出席青海省民政廳召開的部分州、縣西路軍紅軍老戰士座談會的全體老紅軍,來到西寧南川拜謁烈士陵園。在朱德親手題詞“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的紀念碑前敬獻花圈和默哀之後,紅軍老戰士們奔向陵園最高處的紅軍墓。一位鬢發斑白,額上刻著風雨曆程紋路的老人跑在最前麵,撲在紅軍墓上,淚如雨下,泣不成聲,不斷呼喚著死難戰友和她的大哥蒲定忠的名字。她就是蒲秀英,曾在坎坷不平的路上留下奮進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