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涼如秋,這的確道出了西寧的夏天。君不見唐代詩人王昌齡有詩說:“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李賀也寫道:“朔風吹葉雁門秋,萬裏煙塵皆戍樓。”中原的詩人們不約而同地用一個“秋”字道盡了邊城的涼意。親臨河湟(河,黃河;湟,湟水)的高適在“高興殊未平,涼風颯然至”的詩句中,更直接點出了這個“涼”字。柳中庸吟詠青海的詩題索性就叫“涼州曲”。
1949年的夏天對於馬步芳來說更是未涼已寒。
8月26日拂曉,解放蘭州的炮聲轟響。
人民解放軍西北野戰軍在彭德懷司令員統率下長驅西進,勢如破竹。馬步芳自知大勢已去,老巢難保,遂親自決定外逃的家族成員,以重金雇用飛機,從西寧運送黃金、財物、眷屬經廣州到香港。
香港,樓群崛起,仿佛無數個巨大的驚歎號。所有到香港的人員和家屬,都住英皇大道100號。大人小孩共計200多人,在香港逗留20多天,辦理出國手續,包了英國航空公司的三架飛機。
飛機騰空而起,從香港飛往沙特阿拉伯王國首都利雅得。
馬步芳飛抵利雅得後,沙特阿拉伯國王特地接見並贈送小汽車一部,他婉言謝絕。他自己購買小汽車四部,和一些親屬前往麥加朝覲,並到麥地那朝拜穆罕默德陵墓。
當地氣候炎熱、暑熱蒸騰,生長在中國大西北的馬步芳等人難以忍受酷暑的煎熬,朝覲之後都避暑於塔伊夫省。馬步瀛因中暑去世。馬步瀛字子洲,馬步芳同父異母弟,曾任西寧城防副司令。
馬步芳等人從塔伊夫省遷往吉達海港。吉達迎著海洋溫潤的風,氣候涼爽,是各國駐阿拉伯領事館駐地。馬步芳住在台灣國民黨政府的領事館內,由王領事陪同。不久,王領事和馬耀宗前往埃及首都開羅,在馬爾地33號買得公寓一院,作為馬步芳的私邸,另外買得13層樓房一幢,由所有家屬及隨員居住。
馬步芳出國以後,說:“打天下,坐江山,誰勝誰坐,還不是那麼一台戲!”“到哪個山裏砍哪個柴,這有什麼不行的!”
他和兒子馬繼援見麵時,麵帶笑容地說:“啊!你來了,你來是好!把軍隊交給他們了嗎?”
“都交給他們了。”
“那就對了!”馬步芳強打精神,勉強愉快地說,沒有逃國沮喪的表情。
“台灣當局”曾讓馬步芳出任駐埃及大使、土耳其大使,他都謝絕了。他說:“過去的一切就過去了,再也不說了,當一個自由自在的人就對了,何必忙忙碌碌,自找苦惱,圖謀個啥哩!”
定居開羅以後,馬步芳請了一位既懂中文又懂阿文的教師,每天在家裏一麵學習阿拉伯文字,一麵學習《古蘭經》教義,決心做一個埃及籍的華人了。小孩和大人們也都學習阿拉伯語言和文字。
9月24日,騎五軍軍長馬呈祥從新疆到巴基斯坦(當時為印度)的卡拉奇海港。馬繼援由香港前往卡拉奇迎接,兩人一同前往埃及開羅。大家在各自逃命的情況下異域相會,歡欣之至,談起風雲變幻,滄海桑田,不禁感慨萬端,傾訴不已。馬繼援和馬呈祥二人一同學習阿拉伯文,消度時光。
不久,王領事從台灣發來電報,叫馬步芳、馬繼援、馬呈祥三人攜眷去台灣,並彙來旅費和安家費美金1萬元。他們經過一番考慮和研究後,決定馬繼援、馬呈祥帶眷屬前往台灣,馬步芳和其他人仍住開羅。
在開羅,馬德清隨從馬步芳,料理瑣碎事務。馬德清曾任青海省政府駐重慶、南京辦事處參謀。在馬步芳由西寧逃廣州、香港、沙特阿拉伯王國,以及麥加朝覲和定居開羅期間,始終隨從侍奉。馬德清雖然不愁吃不愁穿,但人非木石,他異常眷念故國骨肉。他把自己的一半,丟失在大西北那渾莽的世界裏了……
有一天,開羅報紙上刊載了周恩來總理的談話:歡迎國民黨在國外軍政人員歸回大陸,既往不咎。周總理的談話拓寬了馬德清的胸懷,開啟了他的眼界。馬德清和馬呈祥的副官陳廣清暗中密議,找機會回家。
告別祖國西陲已是一度春秋,馬德清總難收攏那紛紛擾擾的思緒,縈縈回回的魂魄。他終於找到了機會,馬步芳的嶽母要到麥加朝覲。馬德清和陳廣清動員馬世俊,三人為護送人員,一同從開羅前往沙特阿拉伯麥加。朝覲之後,由馬世俊護送老阿奶回開羅。
馬德清和陳廣清二人搭船到廣州,經登記準予上岸,到北京報到和登記之後,返回青海樂都,合家團圓。
馬步芳1957年擔任“中華民國駐沙特阿拉伯大使”,1961年因桃色醜聞自動辭職,1974年病死於沙特阿拉伯麥加,時年7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