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淺眼眶還泛著紅,整張小臉都緊繃著,下唇甚至都快要咬出血來了,此刻手上抓著的毛巾也是一團糟地擠在小包裏,完全不似她平時整潔鎮定的樣子。
這樣的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穆楊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撫的話卻說不出來,隻能沉沉低語:“我來吧,你休息一下,三分鍾後出發。”
舒淺呆怔地任他走開,看著他動作迅速卻有條不紊地把箱子裏的一片淩亂都整理好,整個人依然有些魂不守舍,腦中更是一團漿糊一般,亂得連意識都有些飄忽不定了。直到穆楊牽起她走出門去,這才啞著嗓子輕聲問:“找到他們了嗎?”
“正在。”兩個字出口,他的手心也不自覺地握緊成拳,心情亦是憋悶而難受,退了房便拉著她快步向停車場走去。暮色下的白色轎車在車流中飛快地穿梭著,舒淺始終望著窗外光怪陸離的城市夜景一言不發,手指緊攥著胸前的安全帶,仿佛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好在剛出城穆楊就接到了寧霂塵電話,他也勉強鬆了半口氣,告訴舒淺:“兩個人都找到了,正送往醫院。”
她高懸的心卻落不回水平線,語氣急切而又擔憂地追問:“情況怎麼樣?嚴重嗎?有沒有生命危險?凶手呢?”
穆楊沉默片刻,目光仍然專注地望著前方的路,許久,才輕聲道:“暫時還不清楚。”
舒淺好不容易燃起的一點希望瞬間又墜回穀底,卻也明白此刻的焦慮隻是徒勞,安靜地靠向座椅背,不再問了。一個多小時的高速路程,此刻成了遠似天邊的漫漫無期。穆楊一路疾馳,呼嘯的風聲從車窗外刮過,車裏寂靜了不知多久,才終於被一陣突兀響起的鈴聲打斷。舒淺顫著手掏出手機,剛一按下接聽鍵,就聽見林雪落帶著哭腔的聲音沿著聽筒傳來:“淺淺,怎麼辦……許卿桓出事了,車禍,現在還在搶救,我該怎麼辦……”
那端淩亂地話語讓舒淺心口猛地一揪,安慰的話還沒出口,就聽見耳畔傳來撞擊牆壁的沉悶響聲,而雪落也已然幾近崩潰,隻一個勁地重複著:“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即使早已知道許卿桓出事,這一刻,她的眼眶還是瞬間濕潤了,半晌,才哽咽出聲:“雪落,你別這樣……”
“不,淺淺,你不知道……”她發出一聲近乎絕望的撕裂的呼喊,“他是因為我才出事的!他是為了見我才會從家裏出來!他……”
她說不下去了,破碎的聲音戛然而止,隻餘下渾濁的抽泣聲在空寂冰冷的急救室走廊裏嗚咽起伏。而舒淺也趕忙捂緊了嘴,不讓她聽到自己止不住的抽噎聲,溫熱晶瑩的液體卻從眼角滾滾滑落,滲進了蒼白的指縫,濃鬱的苦澀感一遍遍刺激著她疼痛到幾近麻木的神經。
她要怎麼告訴雪落,這場車禍根本就是設計好的局,而兩個命垂一線的人,隻是對手用完就棄的棋子。
如今,這樣殘忍的真相,她要怎麼說得出口。
穆楊也聽見了林雪落的話,指節微微收緊,臉色也愈發冷峻。他的眼中第一次浮現起某種可怕的情緒,幾乎是咬緊了牙關,沉沉出聲:“許卿桓不會有事,拚了命也要把他救回來。而那些人,我會讓他們付出一千倍一萬倍的代價!”
舒淺聽聞他這般狠厲決絕的語氣,眼中淚意更洶湧,哽咽聲卻還是慢慢收住了,終於勉強平複下來,一路安慰著雪落,直到靠近昭市的收費站這才掛了電話。
“這事……我們要告訴她嗎?”她看著穆楊,遲疑而憂慮。
她的眼睛已經紅腫透了,聲帶也因為一直說話而微微沙啞。穆楊緊抿著唇道:“要說也由我去告訴她。”
舒淺無言,沉默片刻,正想伸手扯一張麵巾紙擦擦臉上的痕跡,就聽穆楊平靜道:“淺淺,多加小心。”
她看著前方收費站上空“昭市”二字,隻怔愣片刻就明白過來,輕輕點頭。而他的右手也鬆開了方向盤,無聲地、堅定地、執著地握緊了她的。
那麼緊,那麼緊。
仿佛隻要一鬆手,就是天涯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