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澄問,「喜怒哀樂之中和。其全體常人固不能有。如一件小事當喜怒者,平時無喜怒之心。至其臨時,亦能中節。亦可謂之中和乎」?先生曰,「在一時之事,固亦可謂之中和。然未可謂之大本達道。人性皆善。中和是人人原有的。豈可謂無? 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則其本體 亦時時發見,終是暫明暫滅,非其全體大用矣。無所不中,然後謂之大本。無所不和,然後謂之達道。惟天下之至誠,然後能立天下之大本」。曰,「澄於中字之義尚未明」。曰,「此須自心體認出來。非言語所能喻。中隻是天理」。曰,「何者為天理」?曰,「去得人欲,便識天理」。曰,「天理何以謂之中」?曰,「無所偏倚」。曰,「無所偏倚,是何等氣象」?曰,「如明鏡然。全體瑩徹,略無纖塵染著」。曰,「偏倚是有所染著。如著在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上,方見得偏倚。若未發時,美色名利皆未相看。何以便知其有所偏倚」?曰,「雖未相著,然平日好色好利好名之心,原未嚐無。既未嚐無,即謂之有。既謂之有,則亦不可謂無偏倚。譬之病瘧之人,雖有時不發,而病根原不曾除,則亦不得謂之無病之人矣。須是平日好色好利好名等項一應私心,掃除蕩滌,無複纖毫留滯。而此心全體廓然,純是天理。方可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方是天下之大本」。
“77”問,「『顏子沒而聖學亡』。此語不能無疑」。先生曰,「見聖道之全者惟顏子。觀喟然一歎可見。其謂『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見破後如此說。博文約禮,如何是善誘人。學者須恩之。道之全體,聖人亦難以語人。 須是學者自修自 。顏子『雖欲從之,未由也已』即文王望道未見意。望道未見,乃是真見。顏子沒,而聖學之正派,遂不盡傳矣」。
“78”問,「身之主為心,心之靈明是知。知之發動是意。意之所看為物。是如此否」?先生曰,「亦是」。
“79”隻存得此心常見在便是學。過去未來事,思之何益?徒放心耳。
“80”言語無序,亦足以見心之不存。
“81”尚謙問,「孟子之不動心與告子異」。先生曰,「告子是硬把捉著此心,要他不動。孟子卻是集義到自然不動」。又曰,「心之本體原自不動。心之本體即是性。性即是理。性元不動。理元不動。集義是複其心之本體」。
“82”萬象森然時亦衝漠無朕衝漠無朕,即萬象森然。衝漠無朕者一之父。萬象森然者精之母。一中有精。精中有一。
“83”心外無物。如吾心發一念孝親,即孝親便是物。
“84”先生曰,「今為吾所謂格物之學者,尚多流於口耳。況為口耳之學者,能反於此乎?天理人欲,其精微必時時用力省察克治,方日漸有見。如今一說話之間,雖隻講天理。不知心中倏忽之間,已有多少私欲。蓋有竊發而不知者。雖用力察之,尚不易見。況徒口講而可得盡知乎?今隻管講天理來頓放著不循,講人欲來頓放著不去,豈格物致知之學?後世之學,其極至,隻做得個義襲而取的工夫」。
“85”問,「知止者,知至善隻在吾心,元不在外也,而後誌定」。曰,「然」。
“86”問格物。先生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也」。
“87”問,「格物於動處用功否」?先生曰,「格物無間動靜。靜亦物也。孟子謂『必有事焉』。是動靜皆有事」。
“88”工夫難處,全在格物致知上。此即誠意之事。意既誠,大段心亦自正,身亦自修。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處。修身是日發邊。正心是未發邊。心正則中。身修則和。
“89”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隻是一個明明德。雖親民亦明德事也。明德是此心之德,即是仁。「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盡處。
“90”隻說明明德而不說親民,便似老佛。
“91” 至善者性?。 性元無一毫之惡,故曰至善。止之,是複其本然而已。
“92”問,「知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則不為向時之紛然外求,而定則不擾,不擾而靜。靜而不妄動則安。安則一心一意隻在此處。千思萬想,務求必得此至善。是能慮而得矣。如此說是否」?先生曰,「大略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