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衣一整夜輾轉反側,直到天色隱隱發亮時才覺得困頓不堪,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等醒來後自然是好一陣頭痛,看看天色還不到晌午,她隻睡了一兩個時辰。
近日來因為憂心戰事,葉輕衣已經多日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了,因此氣色也大不如前。身邊人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可葉輕衣是個有主意的人,這人一有了主意就容易鑽牛角尖,他們也拿葉輕衣沒什麼辦法。
不光是睡覺睡不好,葉輕衣的胃口也越來越差,原本每頓飯還能吃點飯菜,現在隻是喝一小碗粥就放下了碗筷,再勸就說吃不下了。
因此這幾日小廚房每天都拚命換著花樣給葉輕衣做吃的,就盼望著她能多吃點,要不然眼看著原本就清瘦的小臉越發瘦弱,大家心裏都要難受死了。
她醒來後習慣性地望著白紗帳發了一會兒呆,前幾日因為不耐煩聽花月她們的嘮叨,這幾天醒來後都沒有叫人伺候。
葉輕衣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洗漱穿衣,坐在梳妝台前準備梳頭的時候,她望著銅鏡裏的人愣了一愣。
多日深思不屬,今天才發現,她原來瘦了這麼多……
葉輕衣伸出手觸碰自己的臉頰,原本帶著些嬰兒肥的酒窩這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笑起來也未見多少喜色,畢竟一個滿懷心事苦悶難言的人怎麼可能真正開心地笑?
她現在這幅尊容,估計就算皇甫奕看了也不能昧著良心說美麗了吧。葉輕衣忽然這麼想。
、隨之而來的便是細細密密的疼痛,仿佛有人在用綿綿細針一下又一下地戳著她的心髒,這疼痛並非難以忍受,但是卻連綿不絕積少成多,早晚有一天會把她累垮。
她向來都將皇甫奕當做自己的力量源泉之一,可如今她卻暫時不想再看到皇甫奕。或許是知道二人相對無言也想不出解決辦法,又或許單純隻是不想讓皇甫奕看到自己現在麵容枯槁的樣子。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有一點私心,希望自己在皇甫奕眼中永遠是最美的樣子。
對鏡貼花黃,可惜今非昔比,已經沒有了那許多羞澀的小女兒心思,有的隻是一顆千瘡百孔疲憊不堪的心。
這些天來,葉輕衣無數次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大廈將傾,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那些紙上談兵般的雄心壯誌在殘酷的現實麵前不值一提。
她想要複仇,自認為自己已經是雷霆手段,然而殺一兩個人她無所畏懼,麵對真正的戰火卻膽怯退縮了。
她負擔不起這麼多無辜百姓的生命,沒死去一個人,都好像是加諸於她身上無法擺脫的罪孽。將來她死後必定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背負著如此多的罪孽,大概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命運吧。
葉輕衣越想越是頹唐,她扔下手中的梳子,想,反正終歸是要一死,皮相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又何必在意?大概人們已經都能夠透過這無謂的皮相,看到我醜惡的內心了吧。
她一時覺得意興闌珊,也沒有披上掛在一旁的絨毛披風,隻穿著一件棉服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