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新聞頭條仍然是安修言,安修言對此事的完全不回應使整件事朝著真相論的方向發酵。更多的人加入言論,自稱見證他的陰暗麵,還有不知道哪裏跳出來的中學同學,證明當年安修言經常逃課,以至於三年高中幾乎沒有同學和他有交集。有一次上體育課,安修言沒有換運動服,被老師罰在一邊。男同學打籃球時不小心把球撥到他腳下,想讓他幫忙撿一下,居然沒一個人想得起他叫什麼。隻好叫他“同學”。
我仿佛看到一個沒有穿運動服的少年,孤獨地站在球場邊上。藍天,微風,熱血的比賽,卻沒有一個人叫得出他的名字。這樣的青春歲月他是怎麼過來的。
屏幕上的每一個字都讓我心疼。我第一次有了最可笑的念頭,我想有時光機器,那個站得直直的,削瘦孤高的少年的背影,想飛奔過去,從背後緊緊擁抱。
我發了一條長長的短信給他。
“這一條短信我刪了又寫,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你才會聯係我。我是你千千萬萬粉絲中的一個,我的心意也是他們的心意。我隻想知道你現在很好,別的我什麼也不在乎。很抱歉我隻在乎自己的心情而不是你的,沒學過心理學,不懂這種時候我能做什麼。即使想像一千遍,我也無法感同身受。我想看到你,不管你是多麼狼狽,狀態有多差。因為真實的你,不可能比我現在想像中的更糟。安修言,我很害怕。我害怕我的想像變成現實,請你,聯係我。哪怕隻有一句,求你,幫我,因為需要幫助的人是我,不是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手機屏亮了亮。一條短信像流星劃破黑夜。
“我沒事。別擔心。”
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我知道他是誰。
熱意湧出眼眶,短短六個字,模糊又雋永,心底濕成一片。明明知道不是真話,卻哭了又笑。
我給傅七齊撥了電話,告訴他我過幾天一定會去看他。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安靜地聽完後,說:“你聲音怎麼了?哭過了?”
我否認:“哪有。好端端的哭什麼,嗓子有點幹,喝兩口水就好了。”
他“哦”了一聲,又問:“你就沒有想過,這麼嚴重的指控,安修言都不反駁,也許這就是真相,他無法反駁呢?”
我回答:“有時候沉默不是默認,最傷心的人未必是哭得最響的那個。即使,這是真相,一個父母離異的叛逆期少年,衝動時做的無意識行為,就要背負一生嗎?況且,誰又知道他心裏是不是已經背負至今了。他死去的母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幸福還是在罪惡感中生活?這樣的曝料究竟是想為他母親申張正義,還是針對他個人的惡意抨擊。他是個演員,一個演員的職責就是演好角色,他有權保留自己的隱私。”
傅七齊道:“如果他因為這件事就此一蹶不振呢,你打算怎麼做?”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我以為以他今天的地位,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不會一蹶不振。也可能不敢想。
“我又能做什麼呢?”我問自己,“我希望他平安健康。對我來說,他是不是明星,不重要。”
默了半晌,傅七齊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如你所願。”掛斷了電話。
那幾天我利用自己的職業便利,找出安修言當年的居住地,以及就讀的初高中。找到安修言當年的高中時,校方的接待人無奈地說,太多的記者聞風而動,但事情過去這麼久了,當時的安修言是個低調又沉默的孩子,成績也普通,並沒給老師留下深刻印象,現在要來求證他的出勤情況和在校表現著實有難度。
我問他那校方要把他送少管所的決定是不是真有其事。他說安修言的檔案上並沒有這一筆。如果最終的決定是留校,那不記錄檔案也很正常。畢竟對學生來說,有了汙點會影響前程。
我想問他要當年安修言同班同學的聯係方式。他有些不耐煩了,說學生的私人檔案怎麼可以輕易透露。退一萬步說,十年前的事,當時的聯係資料現在早沒用了。
安修言代言的廣告紛紛撤下,預發的電影無限期壓後。他仍然沒有任何回應,仿佛與世隔絕般消聲匿跡。世人幾乎已經認定那就是真相。就好像一個殺人犯如果自己都不為自己辯護,還有什麼理由認為他是清白的呢。
沒有經紀公司找他簽約,之前對他誌在必得的幾家公司在提到他時都表示這需要慎重商議,目前暫時沒有動向。
除了上次六個字,他再也沒跟我聯係過。Eric也給我發過一條短信,叫我別太擔心,他在安修言身邊,沒有離開他。
一樣沒有消息的還有傅七齊。他一反常態地沒有聯係我,我猜他可能生氣了。像他那樣自尊心一輩子沒受過傷的男孩,連我都替他不值。我答應過的那句去看他的承諾,突然不知如何是好。若他就此幡然醒悟,我又何必再去招惹他,給不起他想要的,最好的禮物就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