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七齊有很多優點,也有不少缺點。作為一個20歲的男孩子,他有一個顯著的優點就是言必行,言必果。這個優點,很多男人哪怕到了40歲都未必做得到。相處至今,我大約有些了解他。除了討人嫌的毒舌,他正正經經時說的話,基本都算數。極少食言。

他說了下周見麵,就不再出爾反爾。倒是昏定晨省地給我發微信,有時候打電話。自從我承認有動心,他便開始說情話了。其實我是聽情話會頭皮發麻的體質,好在他說情話也帶有毒舌特質,能把情話的驚悚效果稍稍抵消一下。偶爾,他也會飽滿深情地說,九九,我好想你,我想你想得睡不著,諸如此類讓我全身汗毛直豎的大招。每當此時,我隻好想想他的顏,覺得那樣的臉說這話,倒也不覺得惡心了。

安修言那裏,自從上次的簽約新聞後,又沉寂了下來。沒有任何有關他的消息,低調到就像在人世間蒸發。Eric說他在拍戲,每天都在片場和離片場不遠的酒店。之後就再沒聯絡。

有時候我會想,那些往事,那個穿著小一號衣服的少年,如果就此幸福平靜的生活,有沒有聯絡又有什麼關係。對他,我從來不敢奢望。隻要他過得好,我就滿足。但內心總有一個微小的聲音,一次次輕問。

他真的幸福嗎?對他而言,地位,金錢,真的,能讓他幸福嗎?

還有一句。

如果是我,如果我進入他的生活,他會不會,感到幸福。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四天後的一個傍晚,我接到了Eric的電話。他的聲音疲倦,有著無可奈何的沮喪。

“我知道,也許不該這麼做,但是,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雖然修言什麼也不說,可我知道他的心裏有你。梅小姐,你能不能來看看他?你是我最後的希望,其實他這個狀態很久了。對外界封鎖了消息。”

當晚,我趕往機場。高架上,安修言寂寞的背影在飛逝的景色中斷斷續續。

害死生母的新聞曝出後,安修言看上去和平常無異,但話卻變得很少,喜歡獨處,而且經常走神。Eric以為這隻是階段性的,時間可以治愈。後來有一天,他主動問他,有沒有和我聯係過。神不守舍地翻看手機,神情卻很溫柔。

就在那天,有了雙重的好消息,趙氏以高價想重新與安修言簽約,並且給出很優渥的條件。而安修言隻有一個條件,不想再看到趙如萱。

Eric說:“我想他也許永遠也不會告訴你為什麼會和趙氏解約。這次解約的賠償費幾乎占到他這幾年來收入的三分之一。他和你約好見麵的那天,趙如萱來找他,情緒緊張又激動。他是個敏感的人,套了她幾句話,就想到你了。接著打你電話沒人接,我從沒見過他如此不安,他是我見過最自製的人。但那天,他自己開車到你公司樓下,讓我上樓找你。公司的人說你早出去了,我告訴他時,他臉色都發白了。他從你公司去réveiller,路上堵得不像話……”

摩托警車呼嘯而過,他在滾滾車流的高架上走下車,像電影裏才有的畫麵。那時的我正在病房裏泣不成聲;他一步步走在黃昏的高架上。傅七齊蘇醒,我握住他裹滿紗布的手;他罔顧鳴笛聲,走到警察身邊。我在傅七齊盼望的眼神中哭著喊他的名字,說我不值得;他在警察驚疑的視線中,焦慮地詢問著我的名字。等待回答的那刻,夕陽的餘暉落在他的唇角,有世上最美也最傷感的線條。

他回到了車裏。說受傷的是男人不是我,說的時候明知道不該喜悅,還是揚起了弧度。後來接到了我的電話,他匆匆趕去。回來時,麵沉如水。第二天他便找了人調查原委,結果不出所料。

這就是他解約的原因。

“趙氏說新接任的投資方與趙如萱毫無瓜葛,趙氏被接管後,趙如萱無權插手公司的任何事。而且不會對他現在的傳聞做任何挖掘和幹涉,所以他同意了。

簽完了,才知道,投資方是你男朋友。他說他女朋友是修言的腦殘粉,既然你不想看他難過,他也不想看你難過,就幫一把。修言他,什麼也沒說。他沒有違約的資格了,新簽的違約金就算是他也承擔不起。他不願意聯係你,並不是生你的氣,是男人的自尊心吧。還有,我想,也許有點自卑,和恐懼。喜歡一個人時,就有了弱點。”

下飛機時時接近半夜零點,Eric在出口處等我。他說:“其實也不用這麼趕,你一個女孩子這麼晚過來,不安全。被他知道了,要教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