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聶小香在練功場對著木樁練落月掌,沈清風氣急敗壞飛奔來質問迷藥之事,小香一招披月式哢嚓一聲震斷木樁,掉頭嘻嘻笑道:“天色尚早,沈師兄下場與我過過招如何?”
沈清風瞪著滿地木屑,麵色忽青忽白,識趣地應變道:“屬下來請堂主用早飯。”抬頭見聶小香印堂處隱隱泛紅,不由一怔,料想是她所練內功與旁人不同,也就沒有多問。
至傍晚,沈清風與柳出雲一道往煙雨樓宴請商客,問聶小香道:“堂主可有興致同往?”小香抱著一隻狸花貓逗著玩,頭也不抬道:“不去不去,小爺另外有事。”
小柳心裏明白,嘿嘿笑著提醒道:“千萬帶上解藥。”
解藥丸子是隔天柳出雲從廚房大灶鐵鍋底刮了點鍋底灰,攙著大拇指甲蓋大小一撮瀉藥和水捏成,大小有如人眼珠,小香當時便拍手笑道:“讓這老畜生夜裏在茅廁裏香個夠!”
這瀉藥從前給七星堂弟子的蘿卜排骨湯裏加過料,委實是威力無比,險些拉殘了那倒黴弟子的小菊花,聶小香一麵逗著貓兒玩耍,一麵心裏又暗笑道,最好這老頭菊花帶痔,拉得他形銷骨立一命嗚呼最好!當下放開小貓笑嘻嘻地去飯堂用了飯,交代分堂弟子看好院門,不慌不忙往秦淮河邊寶笙樓去。
今夜的寶笙樓燈火通明熱鬧異常,樓前十數個官差捕快,沉著臉指點吆喝,小香晃到樓下便被攔住,一問才知道樓裏出了命案,死的正是和她約了在此做交易的婁三爺。
寶笙樓天字二號房中桌椅整齊,盤盞碗碟無一翻倒,婁三爺仰麵倒在地上,左胸心口七處劍傷,成北鬥七星狀分布,傷口血色暗紅,皮肉平整不見外翻,顯見下手之人出劍之快、劍鋒之利世所罕見。
聶小香買通了官差摸進樓裏來看,不由得又驚又怒,惱得直跺腳。
仵作蹲下驗屍,官差抱著大刀散漫地圍在一旁,當中一個麻子臉翻了翻眼皮,不耐地過來趕她走,小香瞪眼怒道:“這老頭兒昨夜從我這裏買了些治隱疾的藥,他還沒給付賬哩!”
麻子臉從鼻孔裏哼一聲:“什麼隱疾啊?”
聶小香朝他使了個眼色,同情又曖昧地低笑道:“能往這樓裏來,您說還能有什麼隱疾?”
麻子臉小眼一睜,一張大臉就如同抹了油的茶碗,泛起希冀的光亮:“小兄弟,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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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底灰瀉藥丸子一顆,價錢五兩。買賣實誠,絕無虛假。
麻子臉揣兜裏回了家,猴急地囫圇吞下,押著家中黃臉婆便要推倒,褲子脫到一半,腹中鼓噪如同公雞打鳴,骨碌碌震天價響,轉眼腹痛如絞,火速奔至茅房一瀉千裏,滿廁異香熏人欲死。一連躥稀三日,直拉得兩股戰戰,雙腿綿綿,沒痔的菊花也要折騰出痔來,探頭往水井裏一照,芝麻油餅變油條,不知泄去了多少油水,待要咬牙切齒挖地三尺揪出這賣假藥的小賊,忽覺某處鮮活勃發不同往日,夜裏扣住黃臉婆馳騁整夜雄風大振,才驚覺這委實是難得的神藥,不由淚流滿麵叩謝藥王老爺大顯神威,從此夜夜被翻紅浪、得享閨房之樂。
這是後話,不提。
當晚,小香揣著五兩碎銀踱回了分堂,柳出雲見她垂頭喪氣,逗她道:“王八翻了身,烏鴉白了毛,小香歎聲氣,死魚也吐泡。”
聶小香往椅中一癱,翻了個白眼道:“老畜生死了。”當下將寶笙樓內婁三爺被害之事大略向柳出雲道出,末了再翻個白眼。
柳出雲驚訝道:“官府也不追查?”
聶小香哼一聲:“天天死人天天忙,誰有這閑工夫管這許多?”
江湖事官府一向不過問,仵作驗過屍,官差隻管隨意安個名目,仇殺、械鬥,大筆一揮,案子已了。
柳出雲沉默片刻道:“那就改日再悄悄探查罷。”
第二天蘇星海竟回了江寧府。
聶小香手中一枝碧青竹棒舞得潑風一般,輕靈奇巧、變幻無窮;聶三是個武學奇才,聶家劍法中化出的棒法減三分攻添三分禦,又比聶家劍法樸拙大氣幾分。
行雲流水十八式,最末一式補天填海,小香一振手腕,竹棒脫手如箭矢,倏地穿透場邊一座木樁,嗡一聲釘入對麵兩人合抱的參天大樹。
蘇星海叫聲好,拍手笑道:“好身手!好棒法!”
秋末冬初,聶小香穿一身墨黑勁裝,越發襯得英氣勃勃、明媚逼人,清早朦朧的日光一照,朝霞便是她雪白雙頰的胭脂,樹葉間閃爍的露珠不及她眼眸清澈明亮。
蘇星海半年不見她,聶小香抽長寸餘,已經是個明眸皓齒的俏姑娘,驀然回身對他一笑,就如同七星堂荷池中帶著露珠的蓮花,清透純淨得讓人不由自主想納入掌心牢牢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