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廚娘蘭嬸端上一大鍋螃蟹,小香吃得豪放無比,麵前蟹殼堆積如小山,蘇星海笑道:“太湖蟹美魚肥,到時你隻管放開肚皮吃。”
小香嘴裏叼了條肥碩蟹腿,恍然大悟道:“蘇大哥這趟回來,是怕我忘了丐幫大會?”隨即哈哈大笑:“十月廿五太湖會,我記得,記得!”
蘇星海似是一怔,倒也順著她的話道:“記得就好。”
在江寧住了一日,隔天清早又起程趕回平江府,聶小香親自送到城門外,笑吟吟地順口問了一句:“蘇大哥可知道這江寧府中還有哪些歸隱的江湖老前輩?”
蘇星海笑道:“你問這做什麼?”見她目光灼灼似是好奇得很,也就想了想說了幾個,特意提了一位棲霞門的老門主馮春,警告道:“馮老爺子脾氣大,你不得去招惹。”
小香點頭如搗蒜,第二天便投其所好,提了一大筐飽滿豐潤的霜皮紅柿上棲霞門拜訪,馮老爺子果然十分的歡喜,一老一少搬了馬紮坐在院子裏慢條斯理地吃柿子,門下弟子誰也不敢來打擾。
馮老爺子山羊胡子一翹,嘿嘿笑道:“小丫頭精明機靈,我老頭子也不蠢,這無事獻殷勤……”
“不奸不盜。”小香在水桶裏洗去滿手果漿,嘻嘻笑道,“專為聽老爺子說古論今。”
馮老爺子哈哈大笑:“吃人嘴短,今天我就給你慢慢說幾段陳年舊事。”
一連三日,棲霞門愛幹淨的小師弟每天含淚清掃丟了滿園的柿子皮,夜裏做夢也盡是碩大的會奔走獰笑的柿子,嚇得半夜厲聲叫著驚醒。
第四天,七星堂江寧府分堂。
正午日光和煦,練功場邊桃樹上坐了一人,桃樹下站著一人,樹上的是聶小香,樹下的是柳出雲。
小香著實有些抑鬱地歎氣道:“婁老鬼屍身上七處傷口排布如北鬥七星,馮老頭說那是七星劍洪家的北鬥分光劍所傷,三十年前婁家與洪家便有舊仇,老頭兒疑心是洪家後人報仇。”
說著,又哼哼冷笑一聲道:“馮老頭子神智不清,洪家後人要是有這身手,還至於沒落敗壞麼?”言下之意是極為不信,甚為懷疑馮春老頭子有騙吃騙喝之嫌。
小柳狐疑不解道:“一年前趙驢兒死得蹊蹺,一年後婁老鬼死得蹊蹺,但傷口又大不相同,但惟有一點是相似的。”
兩人默然對望一眼,齊聲道:“劍法快且準。”
氣氛像被凍住,小香唉聲歎氣一陣,跳下樹來煩悶道:“算了算了,小爺不查了,管他七星劍烏龜劍的!”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是隱約察覺不尋常,暗暗存了警覺。
沈清風從後園過,難得大發善心地招呼兩人:“丁師弟家果園豐收,送了幾框紅柿來,堂主……”
聶小香嗷一聲叫喚,連忙擺手道:“沈師兄好意我心領了,分下去給師弟們罷。”說罷,一溜煙不見了人影,輕功越發練得純熟。
沈清風好奇笑道:“堂主不吃柿子?”
柳出雲實在是個老實人,抄手道:“大約是在棲霞門馮老爺子處吃得太多,膩煩了。”
原來如此。沈清風笑了。
晚上,丁師弟親自挑了九個最大的柿子送到聶小香房裏,十分誠懇道:“屬下爹娘特地吩咐,一定要堂主親自嚐嚐果子。”
聶小香險些從長凳上滾下,但見小丁目光赤誠一片,隻得笑納。沈清風立在門口笑得也異常誠懇:“堂主可要親自嚐一嚐,小丁才好向家中二老交代不是?”
小丁比柳出雲還實在,靦腆地笑著點了點頭。
聶小香勉強拿了個最小的果子,狠狠心一口咬下。
這天夜裏,聶小香強逼著小柳吃下了剩餘八個大柿子,從此,柳出雲也對柿子退避三舍分毫不沾。
一晃已近九月底,聶小香琢磨不出曲水六折關鍵之處,每日清早但凡循著星羅流轉的心法練到第三重,便得受一次內力驟消、內息紊亂之苦,沮喪之餘不免左右掙紮,一會心裏想:何不去問問師父?再一想,立即搖頭:不不不,練功的法子師父早已說的清楚明白,若有謬誤,必定是我自己參透不夠,若是連第三重也練不過,還有什麼臉去見師父!
畢竟傲氣占了上風,又勉強熬了幾日,清早爬起身來一不練劍二不練掌,隻顧著揣摩曲水六折的練習之法,內息內力居然逐漸正常,樂得她叉腰大笑歡欣雀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