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亂說了,劉醫生確實說過的。”
“你還敢說,閉嘴!那人的死因都是確定了的,你在這樣說不是找死是什麼!”
這時走在醫務室門口的陳伯康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然後悄悄地離開。
陳伯康一想到嚴燮的死,說不上要責怪教官什麼,由於嚴燮被教訓的事情,都是教官在課堂上做的,不可能說做得不對;可是又覺得下手太重,純粹是要在學生中立威,警告其他同學挑戰教官的下場。
但是,教官如果隻是給嚴燮一點教訓,讓他有所收斂,一樣也會有警告的作用,恐怕他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
這件事是在參加宣誓加入國民黨軍統之後,在陳伯康忐忑不定的心理,始終是如同在胸口隔著一塊膜,呼吸不暢。
回想那一天,陳伯康就不由得有些惡心。政訓處長王教官帶領全體學生集體宣誓入黨,誓詞是:“我誓以至誠參加團體,服從領袖,嚴守團體秘密,服從命令,遵守團體紀律,如違誓言,願受最嚴厲的處分。”在宣誓之後,大家互稱同誌。
誰知當天半夜,在警官學校操坪上,然後集中把本中隊的學員的眼睛都用毛巾蒙住,裝上汽車送往郊外傍山的一幢大房屋內。屋旁半山坡上有一盞綠色的電燈,光線暗淡,顯得恐怖。
政治指導員吳敬中把全隊人員帶到屋內,隻見廳堂裏掛著蔣介石的頭像。政訓處長王教官要全隊人員列隊向蔣介石像行三鞠躬禮,然後由吳敬中教官領著全體受訓人員宣誓。宣誓的內容是:我們忠於三民主義,忠於領袖,努力工作,不怕犧牲,如違誓言,願受嚴懲。宣誓完畢。當場殺了一隻公雞,把血淋人酒內,全體人員各飲一杯雞血灑,作為盟誓。
想到這裏,陳伯康不由得怨氣衝天,疑竇滿懷,這哪裏是幹革命遵循國父的遺誌,分明就是江湖幫派拜把子,這樣做是個什麼意思,要我們同心同德的意思?還是要我們像兄弟一樣同生共死。雖說不明白他們這樣做的深意,但陳伯康知道自己現在是也走不出它的陰影了。
在這樣心情下,學校每月月末舉行一次的文體活動,陳伯康也沒有了參加的興趣。他滿腦子的想著怎麼才能離開這裏,離開這個讓自己感到害怕的地方。
也許是運氣,也許是命中注定。同室的易笑夫見他沒參加活動,隻是在旁邊充當旁觀者,就過來找他,拉他去參加。
“我說伯康,你這是怎麼了,沒精打采的。走,去參加你喜歡的搏擊啊。”
易笑夫是上海人,一口的上海式國語,讓人聽了別扭。
陳伯康猛地站起來了,拉著他就往僻近的地方跑去。
一路上,易笑夫覺得莫名其妙,雖說跟著他跑,可嘴裏還說著:“哎,我說,你別拉!別啦!有話好好說啊,你這是怎麼了,發神經病了?”
陳伯康根本不回答他,一直跑到操場邊緣,才停了下來,然後喘著氣,看著他,眼睛直愣愣的盯著他看。
易笑夫被他看著渾身不知在,先是以為自己自己的臉上有東西,就使勁的搽了搽,看看手掌沒有什麼,又看向陳伯康,見他的盯著自己就像狼看見小綿羊一樣,臉上帶笑,兩眼蹬的又大又圓,就差流著哈喇子了。
易笑夫向後退了兩步,指著他說:“你什麼意思啊,把我拉到這來,你想幹什麼?”
陳伯康嘿嘿嘿的笑著說:“易大哥,看你說的,小弟我可是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啊。”
易笑夫點點頭,問道:“你有話就說,別拉近乎。”
陳伯康不高興了:“易大哥,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兩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同一間寢室裏睡,就沒有點感情?你就這樣和我生分?”
易笑夫不好意思的說:“開玩笑,開玩笑。兄弟,你有什麼話直說,我能幫得上的絕不推脫。”
陳伯康臉上一喜,上前拉著他的手說:“易大哥,我想請你教我學上海話,怎麼樣?”
易笑夫覺得奇怪,有些遲疑:“這個啊,這個啊……”
陳伯康不滿的說:“易大哥,教我說上海話都這麼困難啊,難道看不起小弟我?”
易笑夫連忙說:“伯康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沒有時間啊,你看,我們平時白天都在上課,晚上又忙各的,哪來的時間啊。”
陳伯康見這事有戲,趕忙說:“易大哥,時間嘛,隻要有心,總會有的。你看這樣好不好,反正我兩都在一個中隊,又在一個寢室裏睡,從今天起,我就跟著你,就這樣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