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夜城,霞飛路上霓虹閃爍、樂聲悠揚,燈光如熾的櫥窗裏擺滿琳琅滿目的商品,那些時髦的服飾、精巧的禮品或許一周前還是巴黎市場的新寵呢!
陳伯康從小支古力店咖啡間出來後,沒有回家,而是漫步在行列整齊的梧桐,黑白相間的遮陽傘的道路上,重新找了一個小咖啡館坐下來等著天黑。他現在滿腦想著蔣先生給他說的話,如果情況真的像他所說的,自己也就沒什麼好說的,隻能繼續堅持下去。
在臨走前,他將自己手中的那幾張紙所記錄的情況都告訴給蔣先生,並把原本作為請功的情報都交給了他,請他們有條件去核實一下。
當蔣先生接過來一看,眼睛大睜的看著他。
陳伯康有些緊張地說:“蔣先生,有什麼問題嗎?這都是我無意中得到的。”
蔣先生搖搖頭說:“你不要緊張,也沒什麼問題。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得到的嗎?”
陳伯康躊躇再三,猶豫不定,最後還是把原委都說了出來,隻是漏過了奪槍這一事。
蔣先生聽著聽著就露出了笑容,帶著玩味的眼神看著他,沒有說什麼,又轉頭看向手中的情報。
稍後,蔣先生說:“小王同誌,你提供的情報很重要,看來過不了多久,我們麵臨的環境會更加惡化,日本人和漢奸會越發的緊密的勾結在一起。”
停頓了下又說:“因為你來的時間太短,加上這段時間風聲很緊,目前還不能讓你參加行動組,稍有不慎,不但會讓你被捕,也許會連累到其他同誌。在上海,什麼都需要錢,包括工作,吃喝玩樂哪一樣都少不了錢。對我們行動組來說,情報中的一部分也恰恰是從這裏得到的。難道你一天到晚在馬路上轉悠就能得到情報?”
蔣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伯康提供的情報,又給他說了很多在上海的常識,包括衣食住行,交際應酬,如何同日本人、漢奸、政府官員、商人打交道,甚至包括黃包車夫、流氓、妓女、流浪漢。
這些話讓陳伯康感到自己對上海這個城市了解的太少,也對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無知。
蔣先生說的很多話,似乎忘記了要離去的事情。忽然,他對陳伯康說:“小王同誌,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陳伯康感到這話很突兀,不明白他的意思,還是點了點頭。
蔣先生沉默了起來,手指在桌上輕輕的敲擊著。
這是樓梯口上來一個20多歲的人,也是頭戴禮帽,身穿長袍,上來後直接走到蔣先生的身旁,輕聲在其耳邊說了幾句,又詭異的看了陳伯康一眼。
蔣先生臉帶微笑的看著陳伯康,用手揮了揮,說:“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來人回答了聲“是”轉身下樓去了。
等來人下樓後,蔣先生對他說:“你在來之前到過一個叫‘卡佳’的白俄女人那兒,是吧?”
陳伯康感到又是難堪,又是惱怒,硬聲說:“是的,怎麼了,我就是和她說了會話,其他的什麼也沒有做。”
蔣先生見他語氣生硬,知道他誤會了,笑著說:“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調查你,也不是要詢問你和她之間有什麼事。你讓我感到有些擔心,這是因為你有一個巨大的缺陷。”
陳伯康見他這麼一說,問道:“先生,我和她見麵、聊天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違反了紀律?還有你說的缺陷是什麼?”
蔣先生掏出懷表看了看,又把它放回懷裏說:“我的時間不多了,咱們長話短說吧,見麵聊天沒有問題,也沒有違反紀律。我說你的這個缺陷,就是女人!”
話一出口,陳伯康馬上就想反駁他。但是蔣先生立刻就阻止了他說話,繼續說到:“小王同誌,你知道怎麼和女人打交道嗎,又知道怎麼和妓女打交道嗎,你知道我們的情報有相當一部分是從她們嘴裏得到的嗎?”
看到陳伯康沒有繼續反駁,又接著說:“在上海,任何人都是我們獲得情報的對象,包括女人,你不懂得如何同女人打交道,那就說明你至少缺失了一半的情報來源。就拿你在卡佳那裏,除了說話,就什麼也沒做,你怎麼保證以後你可以從她那裏獲取情報,要知道我們的經費也是有限的,全都要用在刀刃上,不能花在無用的人和事情上。”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蔣先生站起來說:“我該走了,這是聯係我的地址和暗語,記熟後把它給銷毀了。最後再給你一個忠告,你還是個童子軍吧。”說完他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