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愛多亞路的報館,報館總編辦公室裏陳伯康站在辦公桌前,辦公桌上放著一封辭職信。美國人高爾德總編和中文總編張總編坐在搖椅上,高爾德雙手撐著桌,帶著眼鏡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流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你確定要離開報社?”
“對不起,先生,我這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我隻能辭職。”
“不得已的原因,能說說嗎?或許我還能幫助你,你要知道,你這麼年輕,讀過書,又會英文,文章也寫得不錯,在這裏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的!”
“真對不起,您可能幫不上我,這隻是我私人的原因,沒有其他的原因。”
“是這樣啊,看來我隻好同意了。我希望你以後還是能回來報社工作,我一樣會歡迎你的。”
“那真是太感謝了,如果我回來後一定會到報社的。”
離開總編辦公室,陳伯康直接到朱惺公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家朱惺公正看著他。
“先生,看來您已經知道了。”
“嗯,嗬嗬,這也算不上什麼,是張小姐告訴我的。看來高爾德先生已經同意你的辭職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還會回來嗎?”
“以後?我還真沒想過以後。我隻是想做點中國人該做的事,在這裏就覺得很壓抑。”
“壓抑?你以前可沒這麼說過。”
“先生,您別誤會。我不是說在這裏工作,也不是說跟先生在一起壓抑。我這人總是坐不住,心裏癢癢的,看著別人在前麵衝鋒陷陣,而自己卻隻能待在這裏做個旁觀者,心裏很不是滋味。”
“哦,你要去上戰場?”朱惺公小聲的問。
“算是吧。總之是想要做點事,為我們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和民族做些己所能及的事吧。”
“看來你做的這決定是改不了了,以後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希望你多多保重,多殺日本人!”
“先生,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小心啊,日本人和汪精衛的人是不會放過像你們這樣的人,他們一定會起殺心的!”
“嗬嗬嗬,你不用擔心我,我早已看開了,如果我的死能激起人們的反抗之心,那也是死得其所了。”
“先生!”
“好了,這些話就不用再說了。今天你要走了,我該請你吃頓飯,也算是給你送行了。”
“先生,您家裏也不寬裕,我看還是免了吧。”
“免什麼免,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就這樣說定了啊,今晚到上麵(愛多亞路)的紅棉酒樓吃粵菜(南京大戲院對麵),他的粵菜手藝在上海灘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那讓先生您破費了。”
離開朱惺公的辦公室,陳伯康又分別見了幾個主編和編輯,其中有國際版的主編程振璋先生。雖然陳伯康和這些主編相處不過兩個月,可在他們麵前一直是個好學的學生形象,經常向他們請教文學、曆史等方麵的問題,讓他受益不少,同時,也讓他這個學機械的大學生有些汗顏,在國學知識方麵有些缺失。
是夜,陳伯康和朱惺公從紅棉酒樓出來在車站等車,看著這裏五光閃爍的街道,人們正笑顏逐開的進出著這些娛樂場所,心情又不免有些氣憤,低聲罵道:“這些人算得上商女不知亡國恨嗎?”
“嗬嗬,守業想不到你的文學有進步了啊。他們隻知醉生夢死,卻不知道亡國就在眼前,正是需要你我這樣的人去喚醒他們啊,否則我們豈不是和他們同流合汙了嗎?”
“先生說的是,學生將以畢生來為此奮鬥,誓將倭寇趕出我中華,就算將此性命犧牲也在所不惜。”
朱惺公看著陳伯康斬釘截鐵的模樣,想著他才20歲的年紀,不禁歎息道:“國家之不幸,民族之悲哀,竟讓我中華多少如你這樣的大好兒男犧牲生命。”
陳伯康不想再傷感,正好電車又到了車站,說:“先生,你回去吧,早點休息,明日還有公事要忙啊。”
朱惺公點點沒說話,上了電車。陳伯康看著遠去的電車,心中暗暗為他祈禱,隻是他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和朱惺公相聚。
陳伯康徘徊在車站,不知道是坐車還是走路,心中始終是忐忑不定,總覺得空蕩蕩的。
“八嘎!”
一個聲音在不遠處傳來,縱然是在嘈雜的環境中,仍然聽得清楚。陳伯康猛的轉過頭朝發出聲音指出看去,一個身穿洋服的矮個男子,正對著麵前的兩人發火。似乎發覺自己剛才的言語有些失態,又放低聲音對兩人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