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斯密斯分開後,陳伯康的腦海裏就反複循環著兩個聲音,一個是殺了他,給你的同誌們報仇,隻要是敵人和敵人的幫凶走狗都得死;一個聲音是不能殺,他是英國人,是租界當局的,他隻是個執行任務的人,不能怪他一個人,一旦出現意外或者失敗,就會給國家政府帶來不利的影響,甚至是更大的損失。
在船上的時間過得很慢,也很無聊,就那麼一點巴掌大的地方,十幾分鍾就能走個來回,剛上船的新鮮感很快就消失了,又沒熟人可以談話聊天。
陳伯康在上船的時候,曾想過到輪船的各個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可是侍應生告訴他除了輪船的操作艙和到下麵的地方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可以去。他問侍應生為什麼不能到下麵去,得到的回答是,住頭等艙的人是不會到那種地方去的,那是有失身份的。
這話讓陳伯康為之氣惱,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執意要到下麵去看看,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隻是結果會讓自己難堪罷了,一個人特立獨群,標新立異總是會讓周圍的人不滿,這是他在警務處領會到的。如果自己這樣做了,恐怕連接近斯密斯的機會都沒有了,更別說殺他報仇了。
陳伯康在甲板上轉完了圈,回到船艙裏,隻能躺在床上隻能看書。誰知他看書看了一會就走神了,不是說看不進去,也不是不想看,而是他心裏一直裝著這個難以下定決心的事。
對於殺不殺死斯密斯沒下定決心,而且如果要殺一個從事多年的警察不是件容易的事,隻能是在放鬆警惕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可是在船上這種環境下,這個機會太難獲得了。
想法歸想法,機會也隻能等待。陳伯康就這樣每天吃了飯就在甲板上溜達,抽煙喝咖啡,晚上坐在餐廳裏喝點酒,以此來打發時間。實際上這隻是他表麵上給其他人的印象,暗地裏一直在觀察這個斯密斯,留意看他的言行和習慣,包括他和那些人接觸,說什麼話。
采取這樣的行為是因為他還下不了決心,最大的困難就是在船上能夠騰挪的空間很小,同時成功與否也是關鍵,任何一個遺漏或差錯都會造成致命的失敗。
“王先生,咱們來玩牌怎麼樣?”斯密斯端著酒杯來到他身邊問道。
“不好意思,斯密斯先生,我從來沒玩過牌,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雖然這是斯密斯第一次邀請他,但陳伯康通過觀察發現他的喜好一是賭錢,二是喝酒。他注意到他的酒杯中放著冰塊,這已是他連續三天晚上看他這樣喝酒了。這是威士忌加冰,而且冰加的很多。
斯密斯打牌賭錢通常會打到淩晨一兩點鍾,他的牌友有兩對是夫妻,另外一個是個紳士模樣打扮的老者。他們玩的牌就是普通的紙牌撲克,玩的牌聽斯密斯說叫橋牌,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學會,隻能在旁邊觀看。
他們玩牌的時候,周圍大約有十幾個白種人在觀看,有男有女。觀看時,這些人都安安靜靜的,要說話都是竊竊私語的,害怕影響到打牌的人。當牌局結束的時候,這些人才會發驚訝聲,鼓掌聲。
陳伯康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觀看,心裏盤算著各種各樣的方案。想過在回船艙的路上趁其不備,將他打暈扔進海裏;也想過將他灌醉後,讓其窒息而死;還想過藏在他的房間裏,趁其睡熟後將他勒死。
這些方法都不完美,也都不安全,無法讓其他人不會產生懷疑。這些過程中都會有其他人在場,剩下的時間他都在房間裏,如果要躲藏在他的房間,就必須要躲開其他房間的旅客和侍應生,這個隱蔽性沒法確定。
“哎喲”
陳伯康聞聲看去,一看是個老者摔倒在門口的地上,圍觀的人中也有人回頭看,卻都又臉色如常的轉回頭繼續圍觀牌局,就跟沒有看到任何事一樣。
心生憐憫的陳伯康在那些白人漠視的眼光中走到門口,伸手扶起老者,幫助他站起來,看到他的膝蓋處有血跡滲出。老者滿口的“thanks,thsnks”的感謝,聽到陳伯康用英文回答他不用謝後,驚訝的看著他說,真沒想到會遇到個懂英文的好心人。
出於本能,陳伯康扶著老者來到船上的醫務室。一進去,就聽見裏麵有人在說:“哦,怎麼又是你這個老家夥,還想繼續騙我的藥嗎?”
“詹姆斯,你是個醫生,我受傷了,你要幫我包紮一下。”
“真該死,把他扶過來躺下吧!”
陳伯康把老者扶到座位上站到一旁,看到詹姆斯醫生嘴裏嘟嘟嚷嚷的抱怨著,心下好笑,真是在哪都有這樣的人,也不管是什麼人種。
忽然,他看到藥品陳列櫃的最裏麵的角落裏,有一個小小的藥瓶的標簽上畫著一個骷髏頭,回頭看了看正在包紮的醫生,沒有注意到自己。
他側著身輕輕拉開抽屜,瞥眼看去,悄悄地從裏麵抽出一個紙藥袋,在關上抽屜,回手把紙袋放入兜內,又若無其事的來到陳列櫃前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