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陳伯康開著車沒有說過一個字,也沒有看她一眼。他知道此時的她心中是多麼的痛苦,無論用什麼樣的言語都不能減輕她的悲傷,愛始終是一個人最大的弱點,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下了車,安洪霞拒絕了陳伯康的參扶,堅持一個人行走。陳伯康也由得她,想著也許過了今夜,明天就會好了的想法,就陪著她走。
屋裏燈光明亮,安洪霞自進了屋後,直接就回了臥室,倒在床上哭泣不已。而陳伯康則一人獨自坐在客廳裏,不願出現在安洪霞的眼前,怕讓她更加得難過,更想到從明天開始,自己就將麵臨一個新的開始,一個獨立與上海站,直接聽命重慶的行動小組。
“當當當”的鍾聲響了起來。客廳裏,迷迷糊糊睡過去的陳伯康抬起頭看向掛鍾,原來時間已是淩晨一點三十分了。從沙發上爬起來,準備去洗漱一下,然後再繼續睡覺。
“叮咚,叮咚”的門鈴聲又響了。陳波康覺得很奇怪,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找自己。剛一打開門,門外的人淚流滿麵的看到自己,兩手抓著自己的手,嘴裏叫著“先生,先生,不好了,出事了。”
借著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張姐。陳伯康更是奇怪,什麼事讓她如此驚慌失態,難道曼麗出事了。把她請進來,又給她倒了杯水,讓她慢慢說。
一分鍾後,張姐才平靜下來告訴他,醫院通知陳曼麗的親屬去一趟。陳伯康一聽,臉色慘白的坐著發呆,完全失去了意識,原來真是陳曼麗出事了。在張姐的呼喚下,才下意識的清醒過來,趕忙站起來說馬上去看她。
“等一下!我跟你一塊去!”
陳伯康回頭一看,原來是在臥室裏休息的安洪霞走了出來,站在樓梯口叫住了他,“你跟著去幹什麼!本來你就不舒服,再跟著我去,也不怕病倒在床上。”
“這事是跟我沒關係,可跟你有關係,也別把我看的這麼小氣。”
“好吧,要去就快點,我在車上等你!”說完就跟張姐出去了。
幾分鍾後,陳伯康開著他的車,載著張姐跟安洪霞往紅十字會第一醫院(今華山醫院)駛去。在路上,張姐向他轉述醫院所說事情的大致情況。原來,在深夜的時候,陳曼麗被兩個舞客招去“坐台子”。在淩晨一點左右的時候,舞曲正酣,夜色迷離;不知是怎麼回事就被人給打了三槍,現正在醫院搶救,因為病危,所以才打電話讓親屬前去,無奈之下才想到找陳伯康前去。
這家醫院裏他的住所很近,十幾分鍾後就到了。陳伯康臉色鐵青的下了車,跟著張姐來到醫院的搶救室,同樣安洪霞也神色緊張的跟在後麵。當一進搶救室,幾人就看見護士正在往躺在病床上人的頭上蓋白布。
“住手!”陳伯康大跨一步,攔住護士的動作。受了驚嚇的護士同時大叫了一聲,立刻引來其他房間的醫生和護士,不一會就湧滿了搶救室。看到陳伯康癡癡地看著病床上沒有生氣的人,一個醫生對自己身邊周圍的同事和護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走開,自己則留在原地等候。
陳伯康輕輕地撫摸著緊閉雙眼的人兒,她的肌膚還是溫熱的,就像熟睡過去了一般。她的容顏依舊是那樣的美豔,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她的臉,她的眼睛、鼻子,還有她的嘴唇,都沒有變化。隻是此時此刻,任憑他怎麼呼喊她,搖晃她,都沒有反應。這時,陳伯康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在意她的,心裏還有她,並沒有因為她出身舞女,也沒有因為自己是軍統的身份而忘卻。
他接過安洪霞遞給他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跟醫生說想了解一下情況,然後跟著醫生走出了搶救室。
這時,幾個巡捕走了過來。當先一個看到陳伯康後,滿臉的驚訝。醫生先向巡捕介紹一下,隨後就講述了事件的整個經過。
當晚淩晨一時許,陳曼麗被劉姓和彭姓的兩個舞客點名坐台,突然從音樂台左側躍出一西裝青年,抽出手槍對準陳曼麗連發三槍,一彈中頸,一彈中臂,一彈中腰腹,當即倒地。同座舞客劉某也被流彈擊中右臂輕傷,另一舞客彭某由於不在現場身體無恙。由於槍響引起舞場混亂,凶手趁亂逃走了。
陳伯康默默地聽著,不停地抽著煙。巡捕頭也認出了他,沒有打擾他,跟著醫生去辦理相關手續。張姐跟安洪霞還在搶救室裏沒有出來,直到護士催促她們辦理手續才跟著出來。
當陳伯康在醫生的勸說下決定回去的時候,張姐掏出一封信遞給他,看到他疑惑的眼神解釋說,這是陳曼麗早就寫好了的,告訴她如果自己出了意外,就讓她找個時間拿著信去見他。
回到家,陳伯康依舊抽著煙,麵前的桌上擺放著信。信沒有拆開,他隻是默默的看著。安洪霞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事發生,原以為今晚隻有自己是個苦命人,沒想到還有一個傷心人,“在這亂世之中,誰又能說得清這世間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