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電影院大門外,因為是日場,人較少,陳伯康跟安洪霞兩人相依相偎的往裏走。兩人穿著打扮時髦,又如此親密,如果不是戴著帽子,墨鏡,十有八九會被人給認出來。
門前有拉門小郎替他們拉門,進門有存衣服務,入場有白俄女郎領座。靠近走道的一排座位旁邊專門設有帶圓圈的小凳子給小孩坐,每個座椅背後有掛鉤,可以把汽水瓶鉤在上麵。就在去年(1939年),大光明推出美國廠商為其專製的“譯意風”耳機,觀眾另付一角錢可以戴上它,由專人講解劇情對白。
一進休息廳,一股溫暖如春的感覺撲麵而來。這正是這家影院的特色,冷氣設備溫度適體,四季如春,就是它的大賣點。裏麵除了一個1900座位的放映廳,還有三個休息廳,從地板磚到紅地毯的每個細節體現了設計者的精巧用心,良苦用心。
影院門廳西部為咖啡館、舞廳,後部為彈子房,各種娛樂休閑活動幾乎“一網打盡”,成為時尚青年的心頭之好。
報紙簡訊歸納了最常上影院的五類人:談戀愛的年輕男女、厭倦舞台劇的有閑婦女、無聊的富商、逃避生活的貧窮青年以及影評人。現在的時尚,就是看電影、喝咖啡、去百樂門跳舞。大光明為觀眾配備了種種優質服務,無非是要把大光明塑造成高級社交場所,到大光明看電影成了身份的象征。來大光明的人有不少社會名流和外國人,故衣冠不整的人不許入內。
如此豪華影院的票價自然不菲:日場正廳六角,樓廳一元,包廂一元半,夜場則還需上浮半元。當時的兩元足可以買兩鬥半大米。一般電影院的票價才一角半,說起來到大光明看電影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件挺奢侈的事。當然,這點錢對陳伯康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更談不上是一件奢侈的事。
電影看了兩部,一部是《姐妹花》,一部是《馬路天使》,中間休息了一個多小時。這兩部電影雖說是老片子,可陳伯康沒看過,第一次看還是挺吸人眼球的。他不知道安洪霞為什麼要看這兩部老片子,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拉著自己來看。
看完電影出來,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安洪霞挽著他的左手,頭搭在他的肩上,一言不發,從她的神情來看,似乎還沉侵在影片的情節中。
陳伯康對此全都看在眼裏,也沒有問,自己也在回想電影。為什麼她要看《姐妹花》,有什麼用意,還是說她還有個姐姐或妹妹;那個《馬路天使》也是同樣的,也是兩姐妹,難道專門出來看這兩部電影有什麼隱喻。
他們兩人就這樣沉默不言,依偎著默默地向停車的地方走去。忽然,一道亮光直射過來,直接就將兩人的眼睛照射住。陳伯康被突如其來的光亮照射,眼前一片模糊,伸出右手擋在眼前。安洪霞也是如此,隻不過沒有伸出手遮擋光亮,而是將臉靠在他的頸窩。
“轟”,馬達的轟鳴聲響起。陳伯康下意識的將安洪霞往自己的身上拉了一下,她的身體緊繃的抗拒了一下,又鬆弛了下來,順著他的手貼近了他的身體。
“吱”,車輪跟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叫聲又響了起來。陳伯康很疑惑,在這鬧市區裏,開個車用得著這樣猛踩油門嗎。
疑由心生,眼睛也慢慢地適應了前方照射的強光,恍眼看去,前方二十幾米遠的地方,有輛道奇牌的轎車,有兩個人坐在車裏,模糊的看去像是兩個男人,看不清麵孔。
繼續前行了幾米,轎車的馬達轟鳴聲,開始持續的響起。陳伯康伸手摟住她的腰,緩慢的往旁邊走去。當他的手摟住腰的一瞬間,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體一下就僵住了,卻沒有抗拒自己,順著自己腳步的移動,死死地摟住自己的手臂。
這一刹那,陳伯康感到一種幸福,不同以往的幸福,是一種擎天巨樹,撐起天地,是一種男人保護女人的幸福,跟陳曼麗在一起時,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充滿了他的整個身心,感覺到生活是如此的美妙,變幻莫測,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虛榮心,即便是虛榮心,也是讓人羨慕的。此時的他就是如此得想法。
“轟轟轟”,連續的馬達轟鳴,突然加快了,一下就讓陳伯康警覺起來了。整個轟鳴從燈光照射到現在不過十秒,對這種情況,任何一個殺手都會產生自然的警惕。
“嗡--”的一聲,轎車猛的衝了過來,沒有任何的遲疑。
而陳伯康的腦海裏忽的閃過陳曼麗、鄭萍的麵孔,身體自然的一個側身,順勢一帶,就將安洪霞給帶轉過來,變成了她在內側,自己在外側。
“哐當!”
轎車在經過的時候,撞到了街邊的路燈,倒下的路燈擦掛到陳伯康的右肩,疼的他當場啊的大叫了一聲,如果不是安洪霞反應快,他相信自己一定是會倒在地上,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