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巡捕房辦公室,陳伯康盤算起周小海說的生意。當自己問他貨的來源,開始還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出來。直到自己假裝生氣的對他說,如果不相信自己,就請他另找合夥人。
那一刻,周小海是坐臥不安,一會站起來,一會坐下,一會湊過來好言勸說,一會又不耐煩的來回走動。
陳伯康一直不敢輕易答應他,同樣是在估算其中的利害關係。這個藥品的生意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是兩回事了。不說藥品本身就是違禁品,單就日本人這一關就不好過,更不用說憲兵隊、特高課,還有如狼似虎的特工總部,這些人都是見錢眼開,吃人不吐骨的家夥,沒有一個好東西。
讓自己眼睜睜的看著放棄,心中實在是舍不得,隻能慢慢的陪著這位公子哥兒慢慢熬吧,就算他最後不告訴自己藥品的來源,也要讓他在利益上麵對自己做出讓步,否則自己的價值就顯得太不重要了。
最後,周小海被逼的沒奈何,悄悄地告訴了他,這些藥品是從英美公司搞來的,是見不得光的,是他背著家裏用他父親的名頭弄來的。
當時,陳伯康太吃驚了,沒想到這小子敢這樣做,如果被日本人知道了,他父親還不得被擠弄死,家裏還不把他打個半死,自己也別想活命了。
細問之下,他才知道,原來,在公共租界的一個英美公司因為戰爭,導致這批藥品沒能交貨,從而積壓在倉庫裏,又因為戰爭,藥品的價格飛漲,日本人又把藥品列為軍需品,成為違禁品,膽敢私自販賣藥品,一經查獲一律被槍斃。這樣一來,這家公司的藥品的金額很大,租界內能接受的商家不多,又怕消息泄露,不敢在市麵上大肆銷售,隻能少量向外發貨,還不能迅速變現。
至於周小海跟這家公司之間的關係怎麼樣,又是怎麼聯係上的,陳伯康沒有過問,也不關心。弄清了貨的來源,他也就放心了,他知道這家公司這樣做就是怕日本人知道後,利用特務偷盜搶劫,或者對其施加政治壓力,導致他們不但賺不到錢,還要賠上一大筆錢,這也是他們不相信日本人的原因。
答應周小海之後,兩人就分開了。分開的時候,周小海一再囑咐他,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否則兩人一定會有無數的麻煩上門,甚至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陳伯康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日本人如果知道了,什麼手段都會用得出的,更要命的是76號的人都是見錢眼開的家夥,為了錢連親爹兒子都可以不認,更不用說這麼巨大的一筆錢財,一旦聽到消息,還不得紅著眼蜂擁而上。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安全把藥運出去,還有這筆錢從哪來。最要命的是怎麼才能從日本人和李士群的眼皮子底下把貨運走,沒有通行證,沒有內線,那就是自殺啊。相對而言付款很輕鬆,可是誰能出得起這麼大的款項,沒有國家做後盾支撐,根本不可想象。
“一百萬美元,上萬的黃金,誰能拿的出來啊,沒辦法也隻能通過幾個方向走了。”
陳伯康考慮到這批貨必須的多方共享,可又不能暴露總數,一旦被察覺,自己就有無盡的麻煩,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事情如果泄露,周小海肯定沒事,最多就是多多管教,而自己就不會這麼幸運了,撤職,關監獄都是小事,很可能會因此而丟掉性命。
現在巡捕房的人,包括法租界警務處裏的人都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胡雙成就是個傀儡,真正管事的,說話算用的就是他陳伯康,但大家都沒有說出來。
因為,大家都知道說出來也沒用,即便把胡雙成撤了,上去的還不是他陳伯康。再說了,就算自己坐了這個位置,誰敢擔保自己不會成為胡雙成第二呢?明知道上上下下都被他陳伯康打通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誰又願意去做!別忘了他還有個小老大的身份,在那兒擺著的,如果不識相,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心裏都清楚,就是想坐也坐不穩。
突然,他想到也許可以從赤木親之那邊想點辦法,而且他對自己的情況一直很關注。每次到他家裏的時候,都要問問自己在做什麼,有什麼問題,需不需要自己幫忙的,等等,事無巨細都要問的一清二楚。
麵對這個場景,陳伯康有時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自己才是他的兒子或者侄兒,而赤木剛健才是外人。當自己因為他的關懷而產生激動,發呆,等警覺的醒悟過來,看到他正對自己發出和藹的而關心的微笑,讓自己很尷尬。
事後,他獨自回想起每一個情節,得出了結論。很明顯,這是赤木親之對自己采取的一種手段,就是要讓自己覺得跟他在一起就像親人一樣,對自己的教導就像親生的兒子一般。時常因為同自己在一起,學習,聊天,以致到了深夜,就挽留自己住在他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