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伯康起床的時候,看到安洪霞悶悶不樂,臉上似乎有淚痕,上前溫柔的將她摟在懷中,問她怎麼了。
“你起了兩個名字,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再生一個。”
陳伯康很詫異,馬上就明白了,她這是在給自己留下念想,想讓自己不要不顧一切的去犧牲自己。他很激動,雖然她跟自己是因為工作而在一起,沒有什麼感情,陰差陽錯之下,關係發生了變化,造成了現在的局麵,也不得不去接受。
同時,話裏隱藏的意思表明她已經想明白了,既然離開上海的決定已經定了,離開已經不再是問題了,已進入倒計時的階段,不過是早撤和晚撤的差別。
巡捕房辦公室裏,居然碰見了胡雙成,見他害怕自己的樣子,心裏一陣好笑,主動上前向他打了個招呼,又假裝關心的問他,這段時間可好,怎麼都來巡捕房露個麵,是不是病了,還是家裏出事了。
胡雙成臉色很不好,眼睛充滿了敵視,依舊對他的話低聲下氣的回答了。原來這段時間他跑到了北平,在哪兒跟齊督軍搭上了關係,又跟那邊的商會掛上了鉤,今天來是專門跟他說一聲,自己已經遞了辭呈,推薦的接任者就是他。
陳伯康奇怪的看著他,明明對自己充滿了恨意,偏偏說出來的話又讓人覺得奇怪,是誰給他搭的橋,居然認識齊燮元,還跟北平商會掛上鉤。這小子倒真是跑的夠快啊,不聲不響就跟自己來了這麼一手。
果然,如他所說,很快自己就接到法租界警務處的任命的文件以及通告。任命自己為霞飛路巡捕房巡官的消息傳得很快,整個巡捕房的人全都鬧哄了起來,一個個的喜笑顏開,相互拍手相慶。
胡雙成看到這一幕,臉一下就白了,又青了,整個人搖晃了一下,像要倒下一樣,被旁邊的人從身後扶住。回頭一看,是張懷安,尷尬的擠出笑臉,對他說了句謝謝。
張懷安也對他報以微笑,在他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然後扶著他回到辦公室,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陳伯康心裏也高興,現在自己正是緊張的時候,他走了也好,在背後少了一根釘子,自己也不用總想著他,正好把精力用在其他地方。
中午,在順豐樓請巡捕房的人吃飯,擺了二十多桌,整個巡捕房的人輪流到這來吃飯,除了要巡邏的,值班的,一個個都喝得紅光滿麵,嘴裏叫著好。
其實,陳伯康是故意做給胡雙成和張懷安看的,也知道張懷安在巡捕房裏有人,雖然具體是誰不知道,但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對他來說,沒有威脅就是最好的,最安全的。隻要你不搗亂,就給你一碗飯吃,一旦你搗亂,或者七拱八翹的,不管是誰絕不留情。他相信在這一點上,張懷安是清楚的,明白的,不然這段時間會這麼老實。
重新坐上巡官的位置,陳伯康的心情是暢快的的,高興地,開心的,一掃多日來的煩悶心情,他自己想的是就當給自己放個假,放鬆一下,讓自己換一換腦筋,等冷靜下來再說其他的。
推杯換盞,高聲笑罵,勾肩搭背,氣氛之熱烈,出乎陳伯康的預料之外,就連那幾個女巡捕也都是開心得不得了。略微一想,也是,從去年以來,整個巡捕房就沒有過喜事,高興的事,聚在一起的情況更是沒有。
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就當是讓大家提前歡聚一次,相互之間交流一下,緩和彼此間的矛盾,這也算是調和內部矛盾的一種手段把。
陳伯康端著酒杯,得意的想到,這算不算是自己的獨創呢,好像古往今來,這種事還沒有過吧。對曆史上的這種事,以他那可憐的曆史知識,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史書上究竟有沒有這種事,他陳伯康是不是第一個做這種事的人,他不清楚,隻能胡亂猜測。
不過在上海灘,他應該是第一個,對這點他能確定。那些富豪聞人,還有當官的,以及青幫洪幫不會有人這麼做,也做不起,不把他們吃窮就算不錯嘍。
回到辦公室,祝賀他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來了,讓他嘴皮子都說幹了,到最後隻好答應抽空請他們吃飯,表示感謝。對這些人,陳伯康不能拒絕,也不諂媚,隻要做到你好我好,那麼大家都好。
可有些人是逃不掉的,薛井辛、徐晏殊、龍海泉,李士群,南造雲子,以及76號裏的幾個人,當然還有周小海和赤木一家了。這些人是必須得接洽、請客吃飯的。
清靜下來之後,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悶著頭抽起了煙,不一會,整個辦公室都被煙霧籠罩了。最近一段時間,他抽煙抽得很凶,常常一天要抽兩三包煙,氣的安洪霞跟他說完事以後,就把他給轟了出來,說他身上的煙味太重,熏得她睡不著。
“胡雙成早不辭職,晚不辭職,在這個時候冒出來,是什麼意思。他父親胡玉山應該知道,不然怎麼能跑到北平去,還跟漢奸齊燮元搭上了關係,還堂而皇之的跟自己說,跟那邊的商會也搭上了關係。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真的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