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從海邊吹來夾帶著鹹濕涼意的風,在燈火管製下的上海,依舊會散發出讓人向往的迷戀。
九點二十許,法租界霞飛路(今上海淮海中路)的百樂門咖啡廳附近,南造雲子開著車,慢慢的靠向路邊,停下,坐在車裏一動不動。車燈還亮著,並沒有熄火。
陳為申在不遠處看到了,沒有慌忙跟過去,心中依舊牢記陳伯康所說的,隻要南造雲子沒有下車,就不要忙著把車開過去,一定要耐心的等下去。
此時,陳伯康就站在離南造雲子的汽車不遠處,遠遠望去,中間僅隔著十輛汽車。通過目測,從她停車的街對麵走到咖啡廳門口,隻需要短短的十秒鍾,而自己要走到距離她十米的地方,中間有三十多米的距離,其間還有車輛和行人橫亙在這中間。
陳伯康很清楚這意味著生麼,如果快速的移動隻會引起注意,而過慢的移動,則又會喪失掉絕佳的機會。
這個情況他是預料到的,揮手示意在身後不遠的趙一山和陳全才,讓他們左右分開,向咖啡廳的門口移動,不要走得太快,也不要走的太慢,更不要東張西望,隻需要緊緊盯住自己就行了,一旦自己率先行動,立即朝自己開槍的目標合攏。
布置這樣的行動,事先已是演練過多次。讓陳為申帶他們來這裏消費,走過的路線都要求他們要熟記,行進間移動的速度也要把握好,步伐不能大,也不能小,一定要保持正常,說話的聲音也同樣如此。
陳伯康慢慢的向那輛車靠近,躲避著汽車的倒車鏡和後視鏡的視線,怕自己的身影出現在其中,以至讓她懷疑。像這樣的移動,雖然很慢,但很安全,又不會被人注意。在以前到這裏來玩耍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過,隻是沒想到會在今天,此時此刻用上這樣的辦法。
現在,已經能從側麵清楚地看到,在車裏身穿著一條中式旗袍的女人,正側頭看著左側的咖啡館,還不時的抬頭,或左右移動頭部在觀望著什麼,從她的發式來看,這個女人是南造雲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此時,南造雲子坐在車裏,打開坤包,取出一支Tangee生產的口紅,望著後視鏡,借著車外的光線和路邊的街燈,觀察車後的動靜,同時用口紅拿在嘴唇上塗抹起來,但她的眼睛卻一直在緊盯著,關注車後麵的動靜。
稍後,她把口紅放回坤包,順便將手槍取出來,兩手一合,哢哢的試了一下槍機簧。聲音清脆,很滿意的又將槍放回坤包內。
在車上大約坐了幾分鍾,沒有察覺到有什麼異樣的情況,南造雲子這才慢慢的從車裏下來,站在車門口,一隻手扶著車門,一隻手裏拿著一副墨鏡,腳蹬著一雙高跟鞋,搖首顧盼的左右望著,裝作是在尋找等候自己的人。
這時候,陳伯康靠著牆邊,距離她不過十一二米,要想現在就出擊,也可以,隻是南造雲子的肩部以下,全都被汽車給遮擋住,一擊命中的可能較小,貿然出擊的行為不可取。畢竟時間還有,機會還存在,最佳的時機還沒有出現。
少傾,一個門童跑了過去,畢恭畢敬的站在她麵前,低著頭聽取她的吩咐。吩咐完之後,她將手中的車鑰匙往門童一扔。門童接過鑰匙,又向她鞠了一個躬,然後上車開動汽車就離開了。
“籲”,南造雲子看著離去的汽車,鬆了口氣,臉帶笑意的跨了一步,隨手一甩,將頭一抬,邁開小步,踩著紅色高跟鞋,朝著咖啡廳的大門施施然的走去。
就在這一刻,不但陳伯康看清楚了,其他參與行動的人都看到了。陳為申在緩慢的踩著油門,慢慢的向前移動,眼光一直都關注著陳伯康所在的地方,心中緊張萬分,連是否正常呼吸都感覺不到,眼中帶著期盼凝望。
趙一山和陳全才相距不遠,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又同時轉頭看向在遠處的陳伯康,隻見他朝著兩人迅速的搖搖手,示意不要行動,便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一樣,仍舊站在原地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