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武清王慶垞曹氏廳柱,忽生牡丹二朵,一紫一碧,瓣中脈絡如金絲,花葉葳蕤,越七八日乃萎落。其根從柱而出,紋理相連。近柱二寸許,尚是枯木,以上乃漸青。先太夫人,曹氏甥也,小時親見之,鹹曰瑞也。外祖雪峰先生曰:“物之反常者為妖,何瑞之有!”後曹氏亦式微。
墓前白蛇
先外祖母言:曹氏淳死,其家以前明玉帶殉。越數年,墓前恒見一白蛇。後墓為水齧,棺壞朽。改葬之日,他珍物具在,視玉帶則亡矣。蛇身節節有紋,尚似帶形。豈其悍鷙之魄,托玉帶而化歟?
狐女靚妝
外祖張雪峰先生,性高潔,書室中幾硯精嚴,圖史整肅,恒鐍其戶,必親至乃開。院中花木翳如,莓苔綠縟。僮婢非奉使令,亦不敢輕蹈一步。
舅氏健亭公,年十一二時,乘外祖他出,私往院中樹下納涼。聞室內似有人行,疑外祖已先歸,屏息從窗隙窺之。見竹椅上坐一女子,靚妝如畫。椅對麵一大方鏡,高可五尺,鏡中之影,乃是一狐。懼弗敢動,竊窺所為。女子忽自見其影,急起,繞鏡,四周嗬之,鏡昏如霧。良久歸坐,鏡上嗬跡亦漸消。再視其影,則一好女子矣。恐為所見,躡足而歸。後私語先姚安公。
姚安公嚐為諸孫講《大學·修身》章,舉是事曰:“明鏡空空,故物無遁影。然一為妖氣所翳,尚失真形。況私情偏倚,先有所障者乎!”又曰:“非惟私情為障,即公心亦為障。正人君子,為小人乘其機而反激之,其固執決裂,有轉致顛倒是非者。昔包孝肅公之史,陽為弄權之狀,而應杖之囚,反不予杖。是亦妖氣翳鏡也。故正心誠意,必先格物致知。”
圃中狐女
有賣花老婦言:京師一宅近空圃,圃故多狐。有麗婦夜逾短垣,與鄰家少年狎。懼事泄,初詭托姓名。歡昵漸洽,度不相棄,乃自冒為圃中狐女。少年悅其色,亦不疑拒。久之,忽婦家屋上擲瓦罵曰:“我居圃中央,小兒女戲拋磚石,驚動鄰裏,或有之,實無冶蕩蠱惑事。汝奈何汙我?”事乃泄。
異哉,狐媚恒托於人,此婦乃托於狐。人善媚者比之狐,此狐乃貞於人。
俠士情女
有遊士以書畫自給,在京師納一妾,甚愛之。或遇宴會,必袖果餌以貽。妾亦甚相得。無何病革,語妾曰:“吾無家,汝無歸;吾無親屬,汝無依。吾以筆墨為活,吾死,汝瑟琶別抱,勢也,亦理也。吾無遺債累汝,汝亦無父母兄弟掣肘。得行己誌,可勿受錙銖聘金;但與約,歲時許汝祭我墓,則吾無恨矣。”妾泣受教。納之者亦如約,又甚愛之。然妾恒鬱鬱憶舊恩,夜必夢故夫同枕席,睡中或呢呢囈語。夫覺之,密延術士鎮以符籙。夢語止,而病漸作,馴至綿惙。臨歿,以額叩枕曰:“故人情重,實不能忘,君所深知,妾亦不諱。昨夜又見夢曰:‘久被驅遣,今得再來。汝病如是,何不同歸?’已諾之矣。能邀格外之惠,還妾屍於彼墓,當生生世世,結草銜環,不情之請,惟君圖之。”語訖奄然。夫亦豪士,慨然曰:“魂亦往矣,留此遺蛻何為?楊越公能合樂昌之鏡,吾不能合之泉下乎!”竟如所請。此雍正甲寅、乙卯間事。餘是年十一二,聞人述之,而忘其姓名。
餘謂再嫁,負故夫也;嫁而有貳心,負後夫也。此婦進退無據焉。何子山先生亦曰:“憶而死,何如殉而死乎?”何勵庵先生則曰:“《春秋》責
備賢者,未可以士大夫之義律兒女子。哀其遇可也,憫其誌可也。”
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