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夢奴浴血來曰:“在某山遇瑪哈沁為臠食,殘骸猶在橋南第幾鬆樹下,乞往跡之。”遊擊遣軍校尋至樹下,果血汙狼藉,然視之皆羊骨。蓋圉卒共盜一官羊,殺於是也。猶疑奴或死他所。越兩日,奴得遇獵者引歸。始知羊假奴之魂,以發圉卒之罪耳。
牛怪
李媼,青縣人。乾隆丁巳、戊午間,在餘家司爨。言其鄉有農家,居鄰古墓。所畜二牛,時登墓蹂踐。夜夢有人嗬責之。鄉愚粗戇,置弗省。俄而家中怪大作,夜見二物,其巨如牛,蹴踏跳擲,院中盎甕皆破碎。如是數夕,至移碌碡於房上,砰然滾落,火焰飛騰,擊搗衣砧為數段。農家恨甚,乃多借鳥銃,待其至,合手擊之,兩怪並應聲踣。農家大喜,急秉火出視,乃所畜二牛也。自是怪不複作,家亦漸落。憑其牛以為妖,俾自殺之,可謂巧於播弄矣;要亦乘其獷悍之氣,故得以假手也。
枯井四屍
獻縣城東雙塔村,有兩僧共一庵。一夕,有兩老道士叩門借宿。僧初不允。道士曰:“釋道雖兩教,出家則一。師何所見之不廣?”僧乃留之。
次日至晚,門不啟,呼亦不應。鄰人越牆入視,則四人皆不見;而僧房一物不失,道士行囊中藏數十金,亦俱在。皆大駭,以聞於官。邑令粟公千鍾來驗,一牧童言村南十餘裏外枯井中似有死人。馳往視之,則四屍重疊在焉,然皆無傷,粟公曰:“一物不失,則非盜;年皆衰老,則非奸;邂逅留宿,則非仇;身無寸傷,則非殺。四人何以同死?四屍何以並移?門扃不啟,何以能出?距井窎遠,何以能至?事出情理之外。吾能鞫人,不能鞫鬼。人無可鞫,惟當以疑案結耳。”徑申上官。上官亦無可駁詰,竟從所議。
應山明公晟,健令也,嚐曰:“吾至獻,即聞是案;思之數年,不能解。遇此等事,當以不解解之。一作聰明,則決裂百出矣。人言粟公憒憒,吾正服其憒憒也。”
大蛇如柱
《左傳》言:“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小奴玉保,烏魯木齊流人子也。初隸特納格爾軍屯。嚐入穀追亡羊,見大蛇巨如柱,盤於高崗之頂,向日曬鱗:周身五色爛然,如堆錦繡;頂一角,長尺許。有群雉飛過,張口吸之,相距四五尺,皆翩然而落,如矢投壺。心知羊為所吞矣,乘其未見,循澗逃歸,恐怖幾失魂魄。軍吏鄔圖麟因言此蛇至毒,而其角能解毒,即所謂吸毒石也。見此蛇者,攜雄黃數斤,於上風燒之,即委頓不能動。取其角,鋸為塊,癰疽初起時,以一塊著瘡頂,即如磁吸鐵,相粘不可脫。待毒氣吸出,乃自落。置人乳中,浸出其毒,仍可再用。毒輕者乳變綠,稍重者變青黯,極重者變黑紫。乳變黑紫者,吸四五次乃可盡,餘一二次愈矣。餘記從兄懋園家有吸毒石,治癰疽頗驗;其質非木非石,至是乃知為蛇角矣。
正乙真人
正乙真人,能作催生符,人家多有之。此非禱雨驅妖,何與真人事?殊不可解。或曰:“道書載有二鬼:一曰語忘,一曰敬遺,能使人難產。知其名而書之紙,則去。符或製此二鬼歟?”夫四海內外,登產蓐者,殆恒河沙數,其天下隻此語忘,敬遺二鬼耶?抑一處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其名皆曰語忘、敬遺也?如天下止此二鬼,將周遊奔走而為厲,鬼何其勞?如一處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則生育之時少,不生育之時多,擾擾千百億萬,鬼無所事事,靜待人生育而為厲,鬼又何其冗閑無用乎?或曰:“難產之故多端,語忘,敬遺其一也。不能必其為語忘、敬遺,亦不能必其非語忘、敬遺,故召將試勘焉。”是亦一解矣。第以萬一或然之事,而日日召將試勘,將至而有鬼,將驅之矣;將至而非鬼,將且空返,不瀆神矣乎?即神不嫌瀆,而一符一將,是煉無數之將,使待幽王之峰火;上帝且以真人一符,增置一神。如諸符共一將,則此將雖千手千目,亦疲於奔命;上帝且以真人諸符,特設以無量化身之神,供捕風捉影之役矣。能乎不能?然趙鹿泉前輩有一符,傳自明代,曰高行真人精煉剛氣之所畫也。試之,其驗如響,鹿泉非妄語者,是則吾無以測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