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是我聞(1)(2 / 3)

徐鉉《稽神錄》曰:彭虎子少壯,有膂力。嚐謂無鬼神。母死,俗巫誡之曰:“某日殃煞當還,重有所殺,宜出避之。”合家細弱,悉出逃隱。虎子獨留不去。夜中有人推門入,虎子遑遽無計,先有一甕,便入其中,以板蓋頭。覺母在板上,有人問:“板下無人耶?”母曰:“無”。此即今所謂回煞也。俗雲殤子未生齒者,死無煞;有齒者即有煞。巫覡能預克其期。家奴孫文舉、宋文皆通是術。餘嚐索視其書,特以年月日時幹支推算,別無奇奧。其某日逢某凶煞,當用某符禳解,則詭詞取財而已。或有室廬逼仄,無地避煞者,又有壓製之法,使伏而不出,謂之斬殃,尤有荒誕。然家奴宋遇婦死,遇召巫斬殃。迄今所居室中,夜恒作響,小兒女亦多見其形。似又不盡誣矣。天地之大,何所不有;幽明之理,莫得而窮。不必曲為之詞,亦不必力攻其說。

魂錄冥籍

人死者,魂隸冥籍矣。然地球圓九萬裏,徑三萬裏,國土不可以數計,其人當百倍中土,鬼亦當百倍中土。何遊冥司者,所見皆中土之鬼,無一徼外之鬼耶?其在在各有閻羅王耶?顧郎中德懋,攝陰官者也。嚐以問之,弗能答。人不死者,名列仙籍矣。然赤鬆、廣成,聞於上古;何後代所遇之仙,皆出近世?劉向以下之所記,悉無聞耶?豈終歸於盡,如朱子之論魏伯陽耶?婁真人近垣,領道教者也。嚐以問之,亦弗能答。

裏人閻勳

裏人閻勳,疑其妻與表弟通,遂攜銃擊殺其表弟。複歸而殺妻,剚刃於胸,格格然如中鐵石,迄不能傷。或曰:“是鬼神湣其枉死,陰相之也。”然枉死者多,鬼神何不盡陰相歟?當由別有善行,故默邀護佑耳。

夢神高論

景州申君學坤,謙居先生子也。純厚樸拙,不墜家風,信道學甚篤。嚐謂從兄懋園曰:“曩在某寺,見僧以福田誘財物,供酒肉資。因著一論,戒勿施舍。”夜夢一神,似彼教所謂伽藍者,與餘侃侃爭曰:“君勿爾也,以佛法論,廣大慈悲,萬物平等。彼僧尼非萬物之一耶?施食及於鳥鳶,愛惜及於蟲鼠,欲其生也。此輩藉施舍以生,君必使之饑而死,曾視之不若鳥鳶蟲鼠耶?其間破壞戒律,自墮泥犁者,誠比比皆是。然因有梟鳥,而盡戕羽族;因有破鏡,而盡戕獸類,有是理耶?以世法論,田不足授,不能不使百姓自謀食。彼僧尼亦百姓之一種,募化亦謀食之一道耳。必以其不耕不織為蠹國耗民,彼不耕不織而蠹國耗民者,獨僧尼耶?君何不一一著論禁之也?且天下之大,此輩豈止數十萬。一旦絕其衣食來源,羸弱者轉乎溝壑,姑勿具論;桀黠者鋌而走險,君何以善其後耶?昌黎辟佛,尚曰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君無策以養,而徒其朘其生,豈但非佛意,恐亦非孔孟意也。駟不及舌,君其圖之。’餘夢中欲與辨,倏然已覺。其語曆曆可憶。公以所論為何如?”懋園沉思良久曰:“君所持者正,彼所見者大。然人情所向,‘匪今斯今’豈君一論所能遏?此神剌剌不休,殊多此一爭耳。

夜見二叟

同年金門高,吳縣人。嚐夜泊淮揚之間,見岸上二叟相遇,就坐水次草亭上。一叟曰:“君近何事?”一叟曰:“主人避暑園林,吾日日入其水閣,觀活秘戲圖;百媚橫生,亦殊可玩。其第五姬尤妖豔。見其與主義剪發為誓,約他年燕子樓中作關盼盼;又約似玉簫再世,重侍韋皋。主人為之感泣。然偶聞其與母竊議,則謂主人已老,宜早儲金帛,為琵琶別抱計也。君謂此輩可信乎?”相與太息久之。一叟又曰:“聞其嫡甚賢,信乎?”一叟掉頭曰:“天下之善妒人也,何賢之雲!夫妒而囂爭,是為淵驅魚者也。此婦於妾媵之來,弱者撫之以恩,縱其出入冶遊,不複防製,使流於淫佚。其夫自愧而去之。強者待之以禮,陰尊之與己匹,而陰導之與夫抗,使養成驕悍,其夫不堪而去之。有二術所不能餌者,則密相煽構,務使參商兩敗者,又多有之。幸不即敗,而一門之內,詬誶時聞,使其夫入妾之室則怨語愁顏,入妻之室乃柔聲怡色。其去就不問而知矣。此天下之善妒人也,何賢之雲!”門高竊聽所言,服其中理,而不解其日入水閣語。方凝思間,有官舫鳴鉦來,收帆欲泊。二叟轉瞬已不見。乃悟其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