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武夷山麓歌吹聲(1)(3 / 3)

又小時聞舅祖陳公(諱穎孫,歲久失記其字號。德音公之弟,庚子進士,仙居知縣秋亭之祖也)說親見一事曰:“親串中有歿後妾改適者,魂附病婢靈語曰:‘我昔問爾,爾自言不嫁。今何負心?’妾殊不懼,從容對曰:‘天下有夫尚未亡,自言必改適者乎?公此問先憒憒,何怪我如是答乎?’”二事可互相發明也。

有講學者論無鬼

有講學者論無鬼,從難之曰:“今方酷暑,能往墟墓中獨宿納涼一夜乎?”是翁毅然竟往,果無所見。歸益自得,曰:“朱文公豈欺我哉!”餘曰:“重齎千裏,路不逢盜,未可雲路無盜也;縱獵終日,野不遇獸,未可雲野無獸也。以一地無鬼,遂斷天下皆無鬼;以一夜無鬼,遂斷萬古皆無鬼,舉一廢百矣。且無鬼之論,創自阮瞻,非朱子也。朱子特謂魂升魄降為常理,而一切靈怪非常理耳,未言無也。故金去偽錄曰:‘工程初不說無鬼神,但無如今世俗所謂鬼神耳。’楊道夫錄曰:‘雨風露雷,日月晝夜,此鬼神之跡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謂有嘯於梁,觸於胸,此則所謂不正邪暗、或有或無、或來或去、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謂禱之而應,祈之而獲,此亦所謂鬼神同一理也。’包揚錄曰:‘鬼神死生之理,定不如釋家所雲,世俗所見;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者,且莫要理會。’又曰:‘南軒亦隻是硬不信。如禹鼎魑魅魍魎之屬,便是有此物,深山大澤,是彼所居。人往占之,豈不為祟。豫章劉道人,居一山頂結庵。一日,眾蜥蜴入來,盡吃庵中水。少頃,庵外皆堆雹。明日,山下果雹。有一妻伯劉文,人甚樸實,不能妄語。言過一嶺,聞溪邊林中響,乃無數蜥蜴,各抱一物如水晶,未去數裏下雹。此理又不知如何。

舊有一邑,泥塑一大佛,一方尊信之。後被一無狀宗子斷其首。民聚哭之,佛頸泥木出舍利。泥木豈有此物,隻是人心所致。’吳必大錄曰:‘因論薛士龍家見鬼,曰:世之信鬼神者,皆謂實有在天地間;其不信者,斷然以為天鬼。然卻又有真個見者,鄭景望遂以薛氏所見為實。不知此特虹霓之類耳。問:虹霓隻是氣,還有形質?曰:既能啜水,亦必有腸肚。隻才散便無,如雷部神亦此類。’林賜錄曰:‘世之見鬼神者甚多,不審有無如何?曰:世間人見者極多,如何謂無,但非正理耳。如伯有為厲,伊川謂別是一理。蓋其人氣未當盡而強死、魂魄無所歸,自是如此。

昔有人在淮上夜行,見無數形象,似人非人,出沒於兩水間。此人明知其鬼,不得已衝之而過。詢之,此地乃昔人戰場也。彼皆死於非命,銜冤抱恨,固宜未散。坐間或雲:鄉間有李三者,死而為厲。鄉曲凡有祭祀佛事,必設此人一分。後因為人放爆仗,焚其所依之樹,自是遂絕。曰:是他枉死氣未散,被爆仗驚散。’沈僴錄曰:‘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氣不散,為妖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原注:僧道務養精神,所以凝聚不散)’。萬人傑錄曰:‘死而氣散,泯然無跡者,是其常道理。恁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氣不散,又恁生去湊著那生氣便再生。’葉賀孫錄曰:‘潭州一件公事:婦殺夫,密埋之。後為祟。事已發覺,當時便不為祟。以是知刑獄裏麵,這般事若不與決罪,則死者之冤必不解。’李壯祖錄曰:‘或問:世間廟食之神,綿曆數百年,又何理也?曰:寖久亦散。昔守南康,久旱,不免遍禱於神。忽到一廟,但有三間敝屋,狼藉之甚。彼人言三五十年前,其靈如響,有人來而帷中之神與之言者。昔之靈如彼,今之靈如此,亦自可見。’葉賀孫錄曰:‘論鬼神之事,謂蜀中灌口二朗廟是李冰,因開離堆立廟。今來現許多靈怪,乃是他第二兒子出來,初間封為王;後來徽宗好道,遂改封為真君。張魏公用兵,禱於其廟,夜夢神語曰:我向來封為王,有血食之養,故威福得行。今號為真君,雖尊,人以素食祭我,無血食之養,故無威福之靈。今須複封我為王,當有威靈。魏公遂乞複其封。不知魏公是有此夢,是一時用兵,托為此說。

又有梓潼神,極靈。此二神似乎割據兩川。大抵鬼神用生物祭者,皆是假此生氣為靈。古人釁鍾釁龜皆此意。漢卿雲,李通說有人射虎,見虎後數人隨之,乃是為虎傷死之人。生氣未散,故結成此形。’黃義剛錄曰:‘論及請紫姑神吟詩之事,曰:亦有請得正身出現,其家小女子見,不知此是何物,且如衢州有一人事一神,隻開所錄事目於紙,而封之祠前。少間開封,而紙中自有答語。此不知是如何。’凡此諸說,黎靖德所編語類班班具載,先生何竟誣朱子乎?”此翁索書觀之,良久,憮然曰:“朱子尚有此書耶!”憫默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