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鬼神憒憒(3)(1 / 3)

老仆盧泰言:其舅氏某,月夜坐院中棗樹下,見鄰女在牆上露半身,向之索棗。撲數十枚與之。女言今日始歸寧,兄嫂皆往守瓜,父母已睡。因以手指牆下梯,斜盼而去。其舅會意,躡梯而登。料女甫下,必有幾凳在牆內,伸足試踏,乃踏空墮溷中。女父兄聞聲趨視,大受捶楚。眾為哀懇乃免。然鄰女是日實未歸,方知為魅所戲也。前所記騎牛婦,尚農家子先挑之;此則無因而至,可雲無妄之災。然使招之不往,魅亦何施其技?仍謂之自取可矣。

有窺鬼者

李芍亭言:有友嚐避暑一僧寺,禪室甚潔,而以板實其後窗。友置榻其下。一夕,月明,枕旁有隙如指頂,似透微光。疑後為僧密室,穴紙覘之,乃一空園,為厝棺之所。意其間必有鬼,因側臥枕上,以一目就窺。夜半,果有黑影,仿佛如人,來往樹下。諦視粗能別男女,但眉目不了了。以耳就隙竊聽,終不聞語聲。厝棺約數十,然所見鬼少僅三五,多不過十餘。或久而漸散,或已入轉輪歟?如是者月餘,不以告人,鬼亦竟未覺。

一夕,見二鬼媟狎於樹後,距窗下才七八尺,冶蕩之態,更甚於人。不覺失聲笑,乃闃然滅跡。次夜再窺,不見一鬼矣。越數日,寒熱大作,疑鬼為祟,乃徙居他寺。變幻如鬼,不免於意想之外,使人得見其陰私。十目十手,殆非虛語。然智出鬼上,而卒不免為鬼驅。察見淵魚者不祥,又是之謂矣。

移甲代乙

大學士溫公鎮烏魯木齊日,軍屯報遣犯王某逃,緝捕無跡。久而微聞其本與一吳某皆閩人,同押解至哈密辟展間,王某道死。監送台軍不通閩語,不能別孰吳孰王。吳某因言死者為吳,而自冒王某之名,來至配所數月,伺隙潛遁。官府據哈密文牒,緝王不緝吳,故吳幸逃免。然事無左證,疑不能明,竟無從究詰。

軍吏巴哈布因言:有賣絲者婦,甚有姿首。忽得奇疾,終日惟昏昏臥,而食則兼數人。如是兩載餘。

一日,噭然長號,僵如屍厥。灌治竟夜,稍稍能言。自雲魂為城隍判官所攝,逼為妾媵,而別攝一餓鬼附其形。至某日壽盡之期,冥牒拘召,判官又囑鬼役別攝一餓鬼抵。餓鬼亦喜得轉生,願為之代。迨城隍庭訊,乃察知偽狀,以判官鬼役付獄,遣我歸也。後判官塑像無故自碎,此婦又兩年餘乃終。計其複生至再死,與其得疾至複生,日數恰符。知以枉被掠奪,仍還其應得之壽矣。然則移甲代乙,冥司亦有,所惜者此少城隍一訊耳。

灤州民家

李阿亭言:灤州民家,有狐據其倉中居,不甚為祟;或偶然拋擲磚瓦,盜竊飲食耳。後延術士劾治,殪數狐;且留符曰:“再至則焚之。”狐果移去。然時時幻形為其家婦女,夜出與鄰舍少年狎;甚乃幻其幼子形,與諸無賴同臥起。大播醜聲,民固弗知。

一日,至佛寺,聞禪室嬉笑聲。穴紙竊窺,乃其女與僧雜坐。憤甚,歸取刃。其女乃自內室出。始悟為狐複仇,再延術士。術士曰:“是已竄逸,莫知所之矣。”夫狐魅小小擾人,事所恒有,可以不必治,即治亦罪不至死。遽駢誅之,實為已甚,其銜冤也固宜。雖有符可恃,狐不能再逞,而相報之巧,乃卒生於所備外。然則君子於小人,力不足勝,固遭反噬;即力足勝之,而機械潛伏,變端百出,其亦深可怖已。

海澱有貴家守墓者

嵩輔堂閣學言:海澱有貴家守墓者,偶見數犬逐一狐,毛血狼藉。意甚憫之,持杖擊犬散,提狐置室中,俟其蘇息,送至曠野,縱之去。

越數日,夜有女子款扉入,容華絕代。駭問所自來。再拜曰:“身是狐女,昨遘大難,蒙君再生,今來為君拂枕席。”守墓者度無惡意,因納之。往來狎昵,兩月餘,日漸瘵瘦,然愛之不疑也。

一日,方共寢,聞窗外呼曰:“阿六賤婢!我養創甫愈,未即報恩,爾何得冒托我名,魅郎君使病?脫有不諱,族黨中謂我負義,我何以自明?即知事出於爾,而郎君救我,我坐視其死,又何以自安?今偕姑姊來誅爾。”女子驚起欲遁,業有數女排闥入,掊擊立斃。守墓者惑溺已久,痛惜恚忿,反斥此女無良,奪其所愛。此女反覆自陳,終不見省,且拔刃躍起,欲為彼女報冤。此女乃痛哭越牆去。守墓者後為人言之,猶恨恨也。此所謂“忠而見謗,信而見疑”也歟!